“大人说的是,金陵别的不提,商户确实格外精明强干些。”
“对了,在下听闻,上次杭州府瘟疫肆虐,咱们这里的商户捐了大笔银子和药材,才解了杭州府的瘟疫之困。”
众人神情一滞,一时语塞。
当时两浙闹瘟疫,唯独金陵疫情稍缓,可疫情之事不为众人所控制,闹不好哪天就祸及金陵,人人都怕火烧到自家门前,哪怕有药源,也到底有限,根本不愿意出手。
只有醉仙楼,又是药品又是银两,还特意请薛道长配得良方送过去,这才解了耗时良久的瘟疫。
眼下众人不知这新上任的知府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情,杭州府的陈主簿,只得上前笑道“是呢,当时,多亏了醉仙楼的秦掌柜。”
韩惟用指腹摩挲着酒杯“却不知道这位秦掌柜今日可在?”
余省听到提及醉仙楼,只能放下箸,向韩惟行了个礼“回大人,我家掌柜今日身子不舒服,生怕缺了席对大人不恭,特让小的前来赴宴。”
“你是?”
“在下醉仙楼的账房余省。”
韩惟眉梢轻轻一扬“你家掌柜身子不舒服?在下特意从京都带了良医良药,可需要请过去瞧瞧?”
“多谢大人抬爱,我家掌柜的略懂些医道,因此,不必大人了。何况,我家掌柜的是个女子,只怕多有不便。”
“哦?未料,醉仙楼的掌柜竟是女儿身。”
“大人,有所不知,这醉仙楼的掌柜不仅是女儿身,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丫头,没想到,短短一年竟将这醉仙楼经营的风生水起。”旁人附和道。
“是啊,这样年纪的少女,本该是幽闺弱质或相夫教子的年纪,没想到独自一人做起生意来,倒也是不易。不过,听说,这姑娘和金陵世家王家有关系,有王家扶持,能有这成绩倒也不足为奇了,加之王家代代经商,女子自然也落不下。”
金陵王家正是秦柔的祖母本家,因保密功夫做得好,众人不知道其中的渊源,可韩惟是知道的。
当然这一年多来,醉仙楼的生意能经营下去,一是靠着王家的资助,二也多亏了韩惟遣人在金陵保护秦柔,虽然,在生意上并没有多加插手,可一女子经商,少不了有众多打歪心思的,韩惟便在背后帮她肃清不少障碍,省得她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些腌臜事。
“我倒是好奇,李大人说她十余岁?莫非是未出阁的女子?”韩惟端起茶杯,撇着上面的浮沫。
“并不是,王家就算是允许女儿家经商,也不会允许未出阁的女儿抛头露面。听闻这秦掌柜的,早已有过一段姻缘,只是那夫婿好像是得了隐疾,不就便去世了。”
“可惜啊,如花的年纪啊,当真可惜……”
众人正在一旁可惜,只有常叔瞧着他家公子轻轻抽搐了一下的嘴角。
那余省却添道“没什么可惜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良人,我家掌柜的提起来那人并没有什么好话,只说那是个乌龟王八蛋。”
韩惟手里的茶都险些抖了出来,听着众人哄笑,灌了两口茶,按着脾气将茶杯轻轻地原放回茶座上。
常叔少不得抿住笑,给韩惟添了热水,轻声道“女儿家在外一人,行事多有不便,大人还是要多体谅,”
韩惟挑起半边眉毛,“是啊,一个姑娘家能够在官府危机之时挺身而出,本官自然是要多加奖赏,希望众人能够以这位姑娘为样,常叔,将我日前写的那副字送去醉仙楼。”
说罢,韩惟起身,向众人一揖“本官,酒量欠佳,便不多陪了,众位大人请自便。”
*
夜色落下来,秋雨却尚未告歇。
油灯里的灯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将墙上韩惟的身形映得修长。
常叔挑了挑灯芯“这府衙的书室到底不是久住之地,窗棂都关不拢,风簌簌地捎进雨来,将公子的书都弄湿了。我今儿跟着李大人去瞧了瞧这附近的宅院,倒是有一处小院落不错,不奢靡,景致倒是恬静。”
“寻一出寻常的宅院就行,不要落人话柄,虽是李大人介绍的,也不需要有任何的优待。”
“公子放心,伺候老爷了这么多年,这点我还是懂的。我都打听过了,那就是处寻常的宅院,主人家是以前的一个员外的住处,因举家搬至岭南就空了下来,这员外与李大人也无甚私交。”
韩惟翻着手中的书,点点头“嗯,常叔你操心就好。”
“只是……老奴也不知道这李大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怎么?”韩惟抬头看向他。
“这宅院啊,与醉仙楼都在青竹巷,相距甚近。”
韩惟一默。
常叔却哂然一笑“也许是老奴想多了,毕竟醉仙楼离府衙近,李大人也只是为大人寻一处近些的住处,公子可需要换个地方。”
“不必,青竹巷也挺好。”韩惟收回视线,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不是老奴多心,这余先生对姑娘也是颇维护。”
常叔轻飘飘送来这么一句,韩惟抬头凌然盯着他。
常叔忙抿了笑“是老奴多嘴。”
“东西让他带回去了吗?”
“给余先生一起送过去了,想来这会儿也该到了。”
*
“这江南下起雨来就是瞧不见个头。”秦柔晃着手里的账本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不时瞧瞧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