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透着一些懒散,倒是摩耳好听,秦柔看向那马车,车帘轻卷,秦柔只看得到里面的人穿了身白衣,却看不清面容。
听见旁边人说话,秦柔才知道,这是韩府的轿子,轿子里坐的只怕是韩惟?
秦柔心里却发疑,不明白他为何要蹚这浑水,莫非怕自己多管闲事,得罪了姜府,给他这个未婚夫郎惹了是非?
“公子何尝不是在多管闲事呢。”秦柔疑道。
里面的人却不再说话。
不过韩惟这话,倒提醒了秦柔,他们不留凭据,或许不是因为与客人熟稔,而是因为价格见不得人,秦柔忙问阿方“他们的米价如何?”
阿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卖的便宜,梗米每斗十钱,有时,甚至比官价还低些。”
人群一下哗然开“十钱,原来能讲到这么低,掌柜的你卖我十三钱,还说是最低价!”
秦柔扭头向掌柜的道“官家已明令诏告,上等梗米每斗十四钱,无论是十钱还是十三钱,都远低于官方的价格,这里又是京都,米多从两淮运来,输运价格再添上,怎会有如此低价?”
掌柜的看众人议论开来,慌忙应到。“米质有优有劣,我以低价销售,并不违大宛律令吧。”
见众人仍是议论纷纷,说他给自己卖的米价贵了,掌柜的脑袋涨得闷红。
急赤白咧道“我赔本卖米,还有过错了?算了,算了,今日这生意我也不做了,你那玉原还给你,算是老子倒霉。”
“掌柜?”姜茵见掌柜的突然动了怒,扭头便要走,尚不明白是因为何故,她找这米行掌柜好容易做的局,怎么肯善罢甘休。
韩惟却又开了口“掌柜的既都不愿意追究了,姜姑娘不如也放手,此事就此了了,对姜姑娘也是好事。”
姜茵看向那马车,“韩相公是吗?还没过门就要护起妻了?你算是什么东西?要我看你的面子?”
“韩某今日不过路过,在下此举,着实是为姜府考虑,姑娘可不要错会了在下的意思。”
那掌柜的见姜茵不愿作罢,猫悄和姜茵咬耳朵道“小姐,咱们回府吧。”
姜茵见掌柜的这幅样子,匆匆瞥了他一眼,才察觉了此事有蹊跷,实在是不甘心,可没法子。
姜茵远远看着秦柔,恨意甚笃,可终究还是拂袖去了。
人群见没了热闹,也都慢慢散去。
秦柔这才敢信,刚才韩惟有意提到价格,竟是为了帮她解围。
秦柔远远地向马车欠了欠身子“多谢公子了,我欠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必……”
谁知,那马车里的人根本不搭理她。
秦柔话还没说完,已吩咐马夫扬长而去,徒留着秦柔呆愣在原地,呆看着那马车飞扬地尘土。
秦柔目瞪口呆。
行!怎么说,这回算是他帮了自己,倒真不好再吐槽他什么!
秦柔带着浣纱和阿方向秦府走去,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转回身子,拧着眉看着浣纱道
“此人为何这般无礼?!!”
“……”
第15章
夜里,秦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儿,渐渐想明白了今日之事。
依阿方所说,大宛的粮食都进入粮仓,一种便放了出去由官家特许经营的粮行向外兜售,姜家的那个粮行便是特许的粮行,一种便藏在常平仓里,以备赈灾,战时,调价之类的不时之需。
放出去的粮食都有官方定价,虽然这价格商户可自行小幅调节,但由于转运,仓储等经费,一般没有没有低于官价的,更没有像姜家粮行这样经年累月低于官价,又私下倾售的。
这样的话,韩惟一提粮价,掌柜的就慌了手脚,并不是因为他以低价倾售,扰乱了米行秩序,而是他这米的来源,是不允许兜售的那一部分,是常平仓里的储粮。
将常平仓里的粮食放进兜卖的粮食里,一来不易被人察觉,二来低价兜售必然挤兑正常粮市,姜敖的人,便可以将米行的生意全都垄断下来,发一笔国难财。
只是天下的粮食有分有量,并非凭空产生,遇到荒年更是收获甚少。
平时没事时便罢,若是有了天灾,战乱,便只能束手无策,徒看着百姓流离失所了。
当然以姜敖的野心和贪欲,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怕更荒谬的事情他也做过。
倒是韩惟,竟对这种细微事情洞若观火。
秦柔枕着自己脑袋想,或许他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般混账。
但他今日站了出来,不知会不会得罪了姜府。
想着,秦柔摇了摇头,若不是他,说不定这事情就闹大了。
这样想来,说不定姜敖还要谢谢他,阻止了这场浩劫。
秦柔平躺回去,突然哂笑一下,倒不是在笑姜敖或者韩惟,而是在笑她自己。
韩惟今日站出来有什么后果,还远远轮不到她去操心。
倒是韩惟那把声音,当真有点好听!
*
大宛京都左角,占着三公顷的地界儿,红墙青瓦,池馆水榭,是姜敖姜阁老府上。
里屋花梨大理石案上,武将出身的姜敖龙飞凤舞地写着字。
姜茵和粮行掌柜的吴氏在下面陪着。
“父亲?”
姜敖抬头看了姜茵一眼,将手中的笔甩了出去,怒道“你不要再来跟我装乖,谁允许你擅自行动,要与秦府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