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不见人的地方,那人指尖掐一道符印,转瞬消失不见。
临近镇魇狱的一条小巷中。
小巷的四周以红石筑壁,巷口晃荡的灯光像是新燃的火。
巷尾是一间典当行。
典当行年深岁久,却丝毫不显破败,外面的牌匾看起来也是近日才写上去的。
只是不知为何,白日看上去笔画平顺的牌匾放在深夜中,竟透露着一股阴森的鬼气。
典当行的门落了锁,檐上纱灯明灭飘摇,快断气了似的挂在上面。
符印映亮周侧,青烟渐消,其间现出个人影来。
晚风拂动兜帽,依稀可见那人纤细苍白的颈。
虽然未解面上易容,颜渺还是将兜帽压低了些。
她抬首看一眼红漆染上去的木匾,上前叩门。
门上铜环冰的刺手,木门吱吱呀呀的,从内打开了。
寂静的巷子里传来沙哑的铃铛响声,半开的门缝中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状若枯枝的小指上挂有一串生了锈铜铃,叮当乱晃。
似乎是被铜铃声吵得头疼,颜渺晃荡一下身形,自怀中取出一只掉茬的小瓷瓶。
那只手见此,再伸向外一点,似乎想抓住颜渺手中的瓷瓶。
颜渺的手上还带着手衣,指节略有些僵硬的回躲。
“好不容易换的。”
她将瓷瓶捏在手里,额侧轻靠在门畔,“我要的东西呢?”
门内人嗓音沙哑,呕哑得几乎和那锈铜铃有一拼:“早备下了,时隔这样久,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颜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门内人重新伸出手,递了只木匣出来。
木匣的边缘已磨损了,边角被狗啃过一样,凿出几道凹凸不平的浅坑。
颜渺打开看一眼。
木匣正中躺着一只生了锈的灯盏。
灯盏不过巴掌大小,其中的灯芯非明黄火种,是一小截泛着赤光的灵脉细丝。
是风浔州的引灵灯,过去常作寻人之用,因需以人的一截灵脉作灯芯,已遭宗门禁用多年。
颜渺收好引灵灯,将瓷瓶放在枯枝手上。
小指尾的铜铃震荡一声。
门内的声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指节发出咔哒一声响,颜渺回忆着自己才到朱崖城的时间:“戌时五刻?戌时六刻?”
门内的人忽而长吁一声:“亥时一刻,镇魇门降,引魂阵起。”
颜渺没搭理他。
她转身欲走,枯枝手在门缝中摇一摇,声音再次将她喊住了:“渺……你不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颜渺冷淡道:“不想。”
末了,她匆匆离去,头也没回。
身后只落了一声轻叹。
说不好奇是假的,她的确不知引魂阵是什么阵法。
南岭墟记载符文阵法的书她曾翻过许多,从未见过这一道。
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况且无论什么,她总要前往一趟镇魇狱。
近日以来,多处宗门管辖之地都有动荡发生,沈衔青自四个月前出关平乱,遍访风浔州管辖之地。
祸暂未殃及朱崖城,但沈衔青一路北上,已给朱崖城守卫传过将要至此的音讯。
为此,颜渺落脚在距离朱崖城最近的槐宁镇中,等待了两月有余。
镇魇狱前。
颜渺裹好氅衣,走近镇魇狱大门。
时值朱崖城换值,牢狱前只有两个弟子换守在此。
音石传信快过脚步,狱门前的弟子已接到城门弟子所传音信,说是宗主亲临。
守卫弟子见人前来,躬身拜礼。
颜渺仍是一言不发。
守门弟子正要放行,另一旁的小弟子上前:“镇魇狱重地,不得擅入,还请拿出玉令。”
那小弟子年岁尚轻,看起来有些眼熟,大概是才被派来此守卫牢狱,面上神色十分认真,一言一行都按规矩所办。
颜渺伸手,手中复又浮现出那块玉牌来。
一旁弟子忙朝旁侧拽了拽他:“都说了,城门才传了信,是宗主。”
小弟子犹犹豫豫:“可是师兄,镇魇狱的规矩……”
颜渺手持玉牌,轻笑一声。
再开口,她的声音也换作低沉一道:“能进入镇魇狱的玉令皆由我下发,不知该让谁来给我玉令?”
‘沈衔青’的声音冷冽肃然,守门弟子将小弟子再向旁拦了些,忙恭敬上前打开结界:“宗主勿怪,贺师弟他今日是代师兄前来镇魇狱守卫,对此地的规矩还不够熟悉。”
颜渺径直朝镇魇狱中走去:“那还要劳烦你好好教着。”
弟子连声称是。
缓步走入镇魇狱中,身后的大门关上,四下壁灯幽幽燃起。
颜渺身上的换形术逐渐消散下去。
她的身形变小了些,兜帽下现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来。
手中是才自典当行中换来的引灵灯,被红线缠起的一小截灵脉躺在灯盏中,连方寸之地都照不太明晰。
灯盏指引着颜渺绕开沿途的岔路,直奔牢狱深处。
牢狱中寂静,朝深处而行是漆黑一片,四周愈发散出陈年积下的血腥气味。
三天换水,五天换鱼,宗门之中镇魇狱刑罚残酷无出其右,罪犯生死迭代的速度也是数一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