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些难以忍受的黏腻触感,不知道出了多少汗,不过明显感觉头脑已经清醒了很多。
她撑起身,才发现贺知山正靠在床侧,落日的余晖撒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好看至极。
杨粤的动静不小,贺知山很快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刚刚输完液了,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嗯。”杨粤掀起被子起身,贺知山见状立刻迎了上来要扶。
杨粤失笑:“我只是普通感冒,不至于。”
“好吧。你想去哪?”
“见个人。”
杨粤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贺知山一路跟着她,走到了住院部的另一栋楼。
直到看见重症监护室的字样,贺知山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自觉收紧。
杨粤来到一处病床前,躺在床上的少女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杨粤垂眸,在她的脸上轻柔地抚了抚,随后从床下的柜子里取出毛巾和一个小盆。
“我去打水给她擦擦脸,你帮我看着一下。”
贺知山点头,杨粤出去了。他清楚的看见床边挂着的病例。
杨川,24岁,植物人。
他能从杨粤车上时依稀的梦话分辨出大概,但当真的看见这张和杨粤相似的脸庞时,还是有些震惊。
杨川的长相应是比杨粤多了几分灵动,却苍白的有些憔悴。
就像是一颗鲜活的绿植,被悬挂起来,风干、日晒,直至水分蒸发,颜色泛灰。
像现在这般躺在床边,虽然还是完整的,但仿佛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会随风化成灰烬散尽。
贺知山走到她身边,像是怕惊动他似的,小心翼翼地坐下,却发现杨川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川却居然缓缓转过了头,呆滞地望向他。
贺知山猛得站起身,正好与门口的杨粤四目相对。
杨粤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快去叫医生!”贺知山激动地上前:“我刚刚看到她动了,还转头看了我一眼!”
杨粤却像是一瞬间了然,无奈地笑了笑:“不用了,还有更神奇的呢。”
说着,她走向床边,将杨川慢慢扶坐了起来,低声询问:“小川,我们洗个脸好不好?”
杨川木讷的视线转而向她,缓缓点了点。
贺知山站在原地懵了,杨粤无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电视剧看多了吧,植物人不是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
贺知山见她要给杨川擦脸,走上前帮她端水。
杨粤打湿了毛巾后拧干,一边给杨川擦脸一边给贺知山解释。
“植物人对外界是有感知的,对声音、光照、温度,甚至味觉都有反应。会眨眼,会打喷嚏,会挠痒,偶尔嘴里还会念念叨叨的说一些过去的事。她什么都能感觉到。”
贺知山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寒意:“她只是困在了自己的意识里醒不过来吗?”
杨粤点点头:“嗯,就像是在做噩梦一样。”
贺知山再看向杨川,忽略呆板的神态,几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一样。
他喉间有些干渴:“她……一直这样多久了?”
“四年了。”
杨粤云淡风轻地将毛巾收起,又将杨川放回床内。
杨川看向了贺知山,大睁着眼,眨了眨。
杨粤向她亲切地介绍:“这是姐姐认识的人,他是……”
“小粤,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年迈的声音打断了对话。两人齐齐望去,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正提着几袋水果站在门口走来:“你不上班了吗?”
杨粤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刚刚忙完呢爷爷,这会下班过来看看妹妹。”
杨建国讶异地看向贺知山:“这个小伙子……是你学生?”
“我……”
“同事!”杨粤暗暗按住贺知山的手腕抢答,“在医院偶遇到的,等会打算一起回去整理课件。”
要是让小老头知道自己找了个小七岁的男朋友,指不定得气出点问题。
贺知山神色微僵,随即点了点:“是,正好路过。”
“哦哦哦。”杨建国赞许的点点头,“小伙子年轻有为啊!你爸妈享福咯。”
“不敢,要是他们能到了您这个年纪,身子骨也很您一样硬朗,那才是福气呢。”
杨建国乐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小伙子嘴甜。”
贺知山客套话说来就来,杨粤都有些佩服。
“这会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忙吧,晚点该没车了。”
杨建国说完,还不忘念叨杨粤两句。
“天都要黑了,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市中心离这两三个小时的路!小川天天有我照顾着你还不放心啊?跑那么远干嘛?”
杨建国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有这心思,不如趁早成个家,也少让我和小川操心了。小川,说是不是?”
杨川闻言,真的看向了杨建国,又眨了眨,像是在肯定。
“爷爷……”杨粤看着这奇怪的温馨画面无奈。
“去去去,赶紧回去。”
杨建国不耐烦地催促着,杨粤也只好带着贺知山离开了医院。
天色渐晚,杨粤拿起手机准备打车,贺知山静静地站在旁边不动。
杨粤有些纳闷主动问道:“你现在打算直接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