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本来按照她的病情,应该一年前就不行了。但这脑瘤反而像是把她的病情给缓下来了,才让她能撑到现在。”
刘忠业摇着头:“不过究竟是疾病, 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姑娘……怕是挺不了多少日子了。”
杨粤骤然抬起头:“还剩多久……”
“我上个月去探望的时候, 怕是已经撑不过这个月了。”
似有狂风暴雨,飘渺中拉着根细线,仅是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那根弦忽然便“嘣”的一声炸开。
刘忠业神色复杂看她一眼:“你是她的什么人?朋友吗?”
杨粤的唇在抖,极力将她咬住才勉强抑制着哑声:“她是我妹妹。”
刘忠业的眉目瞬间惊愕的展开,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哪儿开始。
“我……”
打开的唇像是被突兀地按下暂停键,让她霎时间说不出言语,只有空气中的呼吸依然颤动。
“回去看看她吧。”
刘忠业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飘渺的羽毛终于被按住的行踪,杨粤回过神,只是不停地点头,转头往外跑去。
正是暑假,学校外没什么人,根本招不到车。
她手机上打了辆车,想起杨川的脸,又害怕,忍不住想跑起来,跑了半道才恍惚想起叫来的车,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跑回了原位。
手机上的等待时间提示,像是永远停留在那一分钟。
一秒、两秒。
滞留不动。
等到坐上车,暖风如耳,整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响起,刺耳又不合时宜。
电话那头的护士急出了哭腔:“小白、小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
“小白怎么会……”杨粤话说一半,喉咙又被堵住,再难发音。
“小白身体那么差,哪里来得这么大力气顶开的玻璃门……”
护士将她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不过没说完,很快换成了一个沉稳的男声。
“杨小姐您放心,我们正在顺着监控找了,一定会把小白找回来。”
“嗯。”
杨粤将喉间的那股气咽了回去,均匀了呼吸:“我很快回来陪你们一起找。”
找到后,再带它见小川最后一面吧。
杨粤甩了甩头,总算把眼底的酸楚收了回去。
挂了电话,杨粤努力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地将懦弱藏起。
医院的电梯楼间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快去叫医生啊!”
“满地的血,要出人命了!”
“这医院哪来的狗?”
人群匆匆往着电梯赶去,地上隐隐约约透出些许深色的滩。
杨粤心跳一紧,大脑被无名的恐惧占满着。
“让一让,让我上楼……”
她挤开人群,无力又无措。
为什么总是要在这种时候。
明明只是好好的生活下去,对普通人来说那么轻松的事情,为什么会难如登天。
再跑快一点吧,再努力探出去一点吧。
这些年又何尝不是这样催促着自己,可现实的苦难纠缠不清,非要将她撕得血肉淋漓。
冲出层层阻碍看到的真相,从未想过会是如此残忍。
电梯门口,大着肚子的女人半坐在地,面色痛苦,地上的惊骇可怖的颜色逐渐从她身下开始蔓延开。
男人暴怒站着,早已泪盈满面,将一切地怒火扫到了另一侧瘫倒在地的毛团。
地上那滩茂密的白绒疲惫地抬起了头,杨粤的瞳孔骤然收紧。
“妈的,畜生东西!”
“不!”
杨粤大喊着冲上前,然而一起都已经来不及了,男人高举起手机向小白砸去,一声闷顿的撞击声后,小小的脑袋彻底没了动静。
杨粤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氲氤,冲到小白身侧双腿几乎是霎时间脱力,只能抖着手将小白的身体搂紧怀中。
小白的头顶渗出一片深色,杨粤伸手想替它抚去,却只让它周遭柔软的毛发染上同样的深色。
她大张着嘴想大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心口像是被两双手狠狠掐死。
“他妈的死狗!”
男人还想上前去踹杨粤,被三四个路人眼疾手快地拦住。
“兄弟,冷静、冷静啊!”
“这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快送你老婆去抢救还来得及。”
路人死死地将他压住,却难以压抑男人悲切的惨叫。
“为什么看不好自己的畜生东西!”
“我和我老婆期待了这个孩子整整半年!就差两个月、两个月了!”
“老子他妈的杀了这个狗东西!”
一声声如地狱传出的丧歌在杨粤的耳边萦绕,她却再听不见,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渐渐把她的腰脊压弯,几声悲切的嘶吼显得虚弱又模糊。
医生和护士很快冲了过来,众人的喧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渐渐散去,杨粤彻底放弃般抱紧着小白的身体,知道它的前爪微微抖了抖。
杨粤像是回过神,四处张望着。
“我们去看、我们去看……”
杨粤抱着小白站起,又因双腿发麻抖身向后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