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山想将她抱起,杨粤按着他的手臂挣扎着站起,贺知山的手倔强地扶着她的腰。
杨粤懒得去管,步步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照向镜子的时候,才被自己的模样吓了大跳。
头发乱作一团,脸色憔悴如死,眼眶肿着,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她不愿多看,推开贺知山往卧室走。
“下午出去走走吧。”
“不去。”
杨粤头也不抬。
“你不能继续这么颓废下去了。”
杨粤长长舒了口气,还是没法将怒意按捺下去。
“我连什么时候难过的时间你们都要管吗?”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贺知山想也不想地伸手挡住。
杨粤下意识地面色大惊,她自知刚刚关门的那喜爱绝对不轻。
再看向贺知山倒抽了口气的痛苦表情,绝对不是装的。
关心的话停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关。”
贺知山疼得脸色难堪,但仍然紧紧捏着门框:“明天要火化,和我一起去好吗。”
杨粤明显动摇了,最后转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了床上。
贺知山当作是默认,跟在她后面,眼巴巴半跪着坐在地上,撑着脑袋看向她,目光下垂,当真楚楚可怜。
杨粤闭上眼,全当没看见。
长夜入眠,噩梦不断。
爸爸妈妈、杨川、小白。
他们在漆黑中染上一层血色,在熊熊烈火中燃烧,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
她蜷缩着,不住地道歉。
一双大手抚上额间,温和地在她耳边宽慰:“别怕、别怕……我在、我永远都在。”
杨粤眨了眨眼,睫毛比润湿粘起,听着贺知山清晰有力的心跳。
小骗子。
翌日,杨粤醒来的时候,贺知山如常为她做好了饭,像是无事发生般。
杨粤冷眼看着满桌的饭菜,浪费了也实在可惜。
在贺知山紧张的注视下,她坐到了饭桌前。
贺知山喜出望外地坐到对面,一连给她夹了好几个菜,都是亲历亲为,色香味都不错。
杨粤不经意瞄到贺知山的左手,昨天被夹到的四只手指十分僵硬,已经肿起来了一大圈,有道深色的淤青非常明显,看起来伤得不轻。
贺知山察觉到她的视线,晃了晃那只手:“我没事,只要你等会跟我走,这点伤不算什么。”
杨粤感觉到些许内疚,含着一勺粥问:“多久去。”
“两点。”贺知山连忙回道,像是怕她后悔似的。
“嗯。”
杨粤吃不下,想了想还是走到冰箱前取出了个冰袋给贺知山递了过去。
贺知山没有立刻接过,反而露出了小狗一般的哀怨:“能帮我敷吗……”
杨粤逐渐不耐烦,贺知山见好就收,飞快接过冰袋:“我自己来。”
杨粤坐到了沙发上,离两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带上了眼镜,翻开一叠画集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才被打断,是贺知山将一杯热奶小心地推到杨粤面前。
见杨粤看了过来,贺知山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怜兮兮了:“我、我看你昨晚没睡好。”
扶着杯子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
不得不说,苦肉计用的非常明显,但是很奏效。
杨粤叹了口气:“冰袋呢,过来。”
贺知山抿唇压着嘴角,坐到了杨粤的身边伸出了左手。
杨粤握着他的手,原本修长漂亮得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今肿得不成样子,她确实感觉到挺心疼,静默地用冰袋轻轻贴上他的手关节。
贺知山时不时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你今天好像……好了不少。”
“嗯。”
杨粤淡淡点头,“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贺知山的表情五光十色的,又是惊喜又是难过,一股脑地全部坦白。
“我上个月确实找了刘教授,和爷爷知道了病情后,一直在想怎么告诉你才合适,就怕你像昨天那样想不开,没想到意外……比计划来得快。”
杨粤有很多反驳的话想说,最终还是化作了一抹淡笑:“已经陪着小川四年了,我怎么可能没对最坏的结果有打算?我只是遗憾,最后也没能和小白一起,见她最后一面。”
贺知山的表情微怔:“小白它……”
“年龄到了。”
杨粤看见差不多了,放下冰袋,从抽屉下翻出一叠绷带。
“医院也给我通知了很多遍,小白本来上周就被下了死刑,没想到它这么坚强,不仅多活了好几天,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跑了那么远来找小川,想见她最后一面。”
“小白。”
贺知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隐瞒:“昨天调出了监控,小白是按照我们之前带它去医院的那次路线跟过去的。但是进电梯的时候太激动,一直拱着路人帮他按按钮,吓到了一位狗毛过敏的孕妇,所以……”
“嗯。”
杨粤点点头,静静注视着帮他扎好绷带:“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