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物流队又是黎家又是草药的,听起来事情好像不多,可真做起来了,也是把人忙得晕头转向。
将草药送到医馆,又结算了银两后,这大半个月的忙碌总算暂告一段落,而就在当天晚上,陆尚半夜忽然发起了高烧。
姜婉宁守了他半夜也不见高热褪去,只能赶紧找了大夫过来,诊断后才知是积劳成疾,又因身子基础不好,一下子爆发出来。
陆尚高热连日不退,人也跟着糊涂起来,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往往才喂完粥,不等喂药,一回头他便又睡下了。
为此陆奶奶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姜婉宁与他同屋照顾着,某日撞见陆尚全无情绪的眸子,更是连着做了两日噩梦。
——梦里的陆尚没有灵堂诈尸,她为夫君守灵七日后,便被王氏拖回家中,每日只能睡一个时辰,其余便是做不完的家务,王氏还在镇上接了洗衣的活儿,每天都是十几盆脏衣服,全要她来洗,从早洗到晚,偶尔耽搁了,更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后来王占先还是染了赌瘾,处处求不得钱后,便将主意打到了姜婉宁头上,她成了第二个王氏,被卖给富商做冥妾,被生生逼疯在柴房中,至死也未能与家人团聚。
这般惨淡的结局叫姜婉宁面上血色全无,强打着精神给陆尚换了衣裳后,终忍不住将连埋在他掌心里,泪水蜿蜒而下。
就在这时,陆尚动了动手指,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尾,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别哭,阿宁……”
这日之后,陆尚的病情有了好转,在姜婉宁和陆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终于在七日后好得差不多了。
姜婉宁吸取这次教训,特意去医馆里挂了诊,以后每隔一月都有大夫上门,一家三口全都算上,都要请脉,有什么毛病及早发现。
便是陆尚彻底康复了,姜婉宁也没放他出去,说什么也要歇足一个月,最好力壮如牛了再出门。
陆尚哭笑不得,却也没再坚持出去。
他跟着姜婉宁的作息,早睡早起,一天两套健身操,晚饭后还要散步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就是扫扫院子打打水,念念书写写字,兴致来了再做上一大桌美食。
这么坚持了一个月下来,还别说,陶冶了情操之余,他的身体也健壮了不少。
陆尚还是进出厨房时发现,门框好像低矮了一些,之后再一量,竟然又长高了,还有胸口大臂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不光他,就连姜婉宁也拔了个子,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眨眼入了夏,陆奶奶终于忍不住提及,想要回陆家村一趟,这次不管谁说,都改变不了她要回去的念头。
陆尚和姜婉宁对视一眼,无奈答应。
第二天一家人借了庞大爷的牛车,陆奶奶收拾了包裹,可到了上车时被陆尚骗走,等出了塘镇才发现,包裹已经被丢在家里了。
陆尚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您非要来陆家村就来,反正今晚回家时我们还是要把您给带回去的,往后塘镇就是您的家。”
“你——”陆奶奶被他气得不行,求助地望向姜婉宁,谁料在她眼中孝顺能干的孙媳也跟大孙子统一了口径。
姜婉宁态度温婉:“再过两月夫君又要去岭南了,奶奶您就忍心叫我一人在家里吗?”
“……不是还有江婶?”陆奶奶迟疑着反驳。
“可江婶是外人呀。”姜婉宁垂眸轻叹,“没关系的,奶奶您要是不愿意,那便只留我一人在镇上好了,我不怕。”
“……”陆奶奶彻底没话说了。
时隔半年多,几人又回了陆家村。
陆家一切照常,陆老二带着儿子下地种田,马氏带着两个姑娘在家洗衣做饭,可就是这样稀疏平常的画面中,偏弥漫着一股死气。
陆老二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看见陆尚他们后只重重哼了一声,连陆奶奶也不理,回房摔上了房门。
很快,陆奶奶就从陆显口中得知了家中发生的一切。
陆尚也是才知道,原来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王占先用卖姐的钱还了赌债,把剩下的钱又投进了赌坊中,毫无疑问,输得分文不剩,再借再输,陷入死循环。
他才娶没两年的媳妇儿跟着其他汉子跑了,临走时偷走了家中所有铜板,而王占先因迟迟还不上赌债,被赌坊的人弄瞎了另一只眼,没过半月又敲断他的四肢,从此再也不能离床。
他那八十的老母受不了打击去世,亲爹连自己都顾不上,更是管不了这个没用的儿子,葬了老妻后就离开了陆家村。
没过半月,王占先就被村民发现死在家中,连尸首都臭了。
三人在陆家吃了一顿饭,陆尚看见了陆启那已经确定看不见东西的女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天生瞎了一只眼睛的王占先。
陆尚沉默良久,半晌道:“过两天我叫人来接你,你跟我去镇上干活,趁着孩子还小,看看还能不能治。”
陆显和马氏不约而同望过来,惊讶之后便是感激。
陆家已经没有他们的房屋了,原属于陆尚和陆奶奶的房子被当做了杂物间,满是灰尘不说,还堆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