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床边人的轮廓,就把人认了出来,他小声喊了一句:“阿宁……”
姜婉宁撑着下巴将睡将醒,直到耳边炸开陆尚的呼唤,却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夫君!夫君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坐在床边,第一反应就是抓住陆尚的手,而后便控制不住在他身上摸了一遍,试图用手探寻他身上的伤处。
陆尚虚弱的笑了笑,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随及摇头:“没事,我没受伤,就是好几天没吃东西,天气又热,有些饿过头了。”
“我知道,我叫了大夫来,大夫说夫君是气急攻心,又心有燥气,加上好些天没吃好和好休息好,这才一时没有撑住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塘镇会变成这样。”
姜婉宁一想到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陆尚还不知受了什么委屈,便是止不住的后怕。
在她心里,陆尚是无所不能的,她只以为是塘镇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宁愿多等上两天,也不肯降低对陆尚的期待,殊不知正是她的几日犹疑,反叫陆尚受了苦。
陆尚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亮,才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姜婉宁面上的愧疚。
他睡了一天,昨日迷迷糊糊中又被姜婉宁喂了粥米和汤药,这时已经恢复了不少。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复道:“阿宁来,陪我躺一会。”
“可是——”姜婉宁自是想跟他靠近的,可看他模样又不敢放松。
还是陆尚再三说:“我没事了,阿宁快来,叫我抱抱你。”
姜婉宁面上一红,这才算躺下来。
两人只安静了片刻,就听陆尚问:“阿宁能跟我讲讲,府城发生了什么吗?”
姜婉宁知晓他到底是想问什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陆尚这才知道,原来松溪郡那位郡守,竟是姜家故人。
郡守大人姓曲,单名一个恒字,乃是十四年前的探花,京城人士,师从姜之源。
姜婉宁说:“自我记事起,曲叔就跟着父亲念书了,曲家与我家相隔不远,曲叔也常来家中与父亲探讨学问,后来我由父亲启蒙,也曾被曲叔教过一段时日。”
“直到曲叔高中探花,留京三年外派了出去,后面只与父亲有书信往来,见面却是没有了,一直到姜家获罪,我都没再见过曲叔。”
曲恒乃是姜父正儿八经行了拜师礼的弟子,与姜家关系始终亲密。
实在是新帝登基后手段太过凌厉,不等他反应,姜家已获罪流放了去,而他受恩师影响,也被连贬三级,这几年才慢慢升上来,到了松溪郡任郡守。
姜婉宁想了想又道:“曲叔说,他是在去年私塾出了好几个举人后才发现了我的,又因当年姜家获罪时不曾出力,不敢见我,一直拖延到现在。”
“但曲叔之前去过鹿临书院,有远远见过夫君一面……”
姜婉宁双目放空,回想起曲恒的话——
“我不想注意都难,那满院的书生里,唯陆家小子心不在焉,听我授课活像受罪一样,这才结束,他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光是听他抱怨,姜婉宁就能想象出陆尚当时的神态和动作来。
只她毕竟顾及着陆尚的脸面,稍微一提,没有彻底戳穿。
陆尚也没有多想,听完后感叹一句:“竟是有这般渊源……”只听姜婉宁的描述,她虽没有提及与曲恒的关系,可那一口一个曲叔,不难看出对对方的信任和亲近来。
想到小妻子孤身一人数年,终于见了故人,陆尚只是乐见其成,为她感到高兴。
姜婉宁又说:“曲叔知我所求后,连夜调了守城士兵来,同时派兵去往松溪郡各镇,力求将所有贪官污吏一网打尽,我不放心夫君,便跟着他们来了塘镇,谁知那县令——”
她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只能抬手抱住了陆尚。
陆尚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这不还好好的。”
姜婉宁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在士兵抵达塘镇后,另有镇上商贾递交了罪状书,依着往日脚程,那罪状书应已到了曲叔手里。”
至于施县令等人之后是何等下场,陆尚却不打算问了。
这不是他对郡守有多大的信任,只是他相信姜婉宁,也相信他那未曾谋面的岳父,能受其教导的弟子,怎么也不会是尸位素餐之辈。
陆尚在牢中伤了元气,又在无名巷的宅子里养了七八日才算彻底好。
听说郡守已经将松溪郡的情况上报朝廷,又派了心腹接手塘镇政务,接管当日就点名镇上余粮,当场开仓救济灾民。
除此之外,他们又清点了施向善在此番天灾中搜刮的银两,尽数归还给了镇上的商户。
这些商贾以为能把施县令拉下台就够好了,哪曾想拿出去的银子还有收回来的一天。
众人受宠若惊,又在一次讨论后,决定拿出半数家财,尽数捐献给衙门,用于此次赈灾,陆尚亦将物流队的调动权暂时让出,全听衙门差遣,助力灾情救助。
郡守得知此事后,当场赐下嘉奖牌匾,又仿着府城的流程,将商户们捐出的每一笔银两的用处都列出明细来,最后多出的部分又全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