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半晌,姜青若取出自己的半块玉环。
萧钰意外地盯着表嫂掌心中的凤型玉环,突地想起什么,急急扯下脖颈间的半块玉环。
两块玉环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上面浅浅刻着两枚小字——“景嬿”。
萧钰愣住。
半晌,动了动唇,少年的嗓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表嫂,你真得是我阿姐?”
第100章
不知是怎么从花厅里回到房中的, 姜青若惊愕又惊喜,在榻沿上坐了半天,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查清这件事很简单,我差耿千户去一趟泰州, 把元姨接过来.她跟随在岳母身旁, 一定知道些什么, ”裴晋安揽住她的肩, 沉声道, “玉环不会有错, 萧钰是你的弟弟。在这个世上, 除了我, 你还有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这是好事。”
姜青若回过神来, 轻抿着唇,“可是......怎么可能?我娘......”
“岳母之前不是与你父亲和离过?”裴晋安提醒她, “兴许就是这段时间, 岳母去了大兴,遇到过先帝。她生下萧钰后,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大兴......”
姜青若迟疑片刻, “可是, 我娘为何要丢下弟弟?”
“我娘丢下了萧钰, 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宫中长大,他现在知道真相, 会不会恨娘?会不会......怨恨我这个长姐?毕竟娘留在云州是陪着我,甚至在离世前, 都一心为我安排好了后路,从没有提及过这个弟弟......”
她现在遗毒未清, 心神受不得刺激,裴晋安把她拥在怀里,温声柔语地安慰:“也许,那是无奈之举,等见到元姨,一切都清楚了。萧钰怎会恨你这个长姐,又怎会恨岳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怨恨她的,不是萧钰,而是被她关心呵护的亲表妹姜璇。
只是现在阖府上下的人都还瞒着她,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中过毒的真相。
不过,景嬿生下萧钰后离开大兴,可为何季婉又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了永昌帝宠爱的宸妃?
难道是因为永昌帝对景嬿念念不忘,所以才选了与姐姐容貌相似的季婉进宫?
可天下之大,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远在灵州的季婉,怎能恰巧与永昌帝相遇?
莫非是季婉笃定自己进宫后一定会享受荣宠,才毅然决然抛下姜璇抛下傅千洛,自荐入宫?
裴晋安拧了拧眉,不由想到了冰天雪地里,那具被运出皇陵的石棺。
沉默半晌,目光沉沉地望着怀里那张姣白明艳的脸儿。
也许,见到元秋,这些谜底才能揭开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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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清冷的皇城大殿中,白烛光线幽深晦暗,沉重的石棺安放在中央。
棺前放了一碟刚剥好的菱角,白生生的,浸着斑斑血迹。
傅千洛撑着额角坐在一旁,半晌一动未动,像尊孤零零的雕像。
冷风倏然拂过,烛火忽明忽暗。
模糊不清的亮光下,傅千洛移目看向石棺,唇角嘲讽地勾起。
十二年前,琴州初别,他得家族举荐到大兴受任官职。
初上任安顿之后,他便立即按照约定赶赴琴州,想要把她接回身边,与她成婚。
谁知找遍了各处,却再寻不着,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竟毫无踪迹。
后来,半年之前她写过来的信笺,延迟许久才送到他手中——信上告诉告诉他,她已经有了身孕,会在灵州等他来接她。
他再度出发去灵州寻她,却只找到那个她曾经租住过一段时日的宅子,而她,依然不见踪影。
他提心吊胆,日思夜想,只担心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是否遭遇了不测......
谁知,转眼,再次相见,却是在举办的仲秋宫宴上。
大殿之中,龙案侧旁,依偎在永昌帝身旁的宸妃娘娘,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那时,她就像完全不认识他那样,目光冷怨地看着他。
后来,她饮了几盏酒,笑靥如花地对永昌帝撒娇,指着自己桌案上的菱角,说平生最爱这个,但那菱角有壳,想让傅大人来剥......
而之前,因他不喜食菱角,她是从来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那一次,他垂下头,敛着眉眼,为她剥了一颗又一颗。
直到手指被尖锐的皮壳扎破,鲜血渗出,她才凉凉看他一眼,意犹未尽地说罢了,不必再剥了,还将那带血的菱角,赏给他吃。
他只得掀袍跪下,谢她的赏赐之恩。
眼前的碟子里,依然盛着染鲜血的菱角,傅千洛缓缓摩挲几下手指,垂眸看着石棺,低笑出了声。
低沉锐利的笑声,一下一下,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殿外,姜璇捧着暖炉,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步子蓦然一顿。
殿中的声音听起来古怪诡异,还有一具年久的厚重石棺,想到这儿,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不由头皮一紧,小声道:“公主......”
自从父亲从大兴运回了石棺,便时常独自呆在殿中,今日更是异常,已经呆在这里整整一天未进水米。
姜璇抿了抿唇,低声吩咐:“你们在外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