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裴晋安轻笑一声,“傅大人,奏请是假,随时随地盯着我是真吧?”
傅千洛无辜地一摊手,“世子实在说笑,你我无冤无仇,我盯着你作甚?”
“话虽如此,在大兴时,傅大人可对我每日的行踪了如指掌,”裴晋安倏地凑近他身旁,压低声音道,“你心里是不是有鬼,你自己最清楚。”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瞬而逝,傅千洛回道:“世子一向直言快语,我只当你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我就当傅大人夸我年轻,”裴晋安冷笑,“不像有些人,看上去白衣飘飘风度翩翩,其实是黑心的老黄瓜刷绿漆。”
“你.......”傅千洛气极失语,抬手指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裴晋安淡定地拂开他的手,“我劝傅大人保重身体......为你着想,你我求见皇上的时间,最好错开。”
“听人劝吃饱饭,但听裴世子的不行......”傅千洛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得体的风度,突然道,“朝远与明全怎么没跟随在世子左右?”
正巧太监出来传话,让两位去侧殿,裴晋安率先迈出一步,道:“傅大人对我的随从也关心备至,真是让人感动。”
顾左右而言他,不会轻易说出真话,傅千洛心中冷嗤道。
并肩跨过门槛的的同时,一股力道突然从旁边袭来,没来得及防备,傅千洛猛地被挤到一旁,踉跄几步才站稳。
“暗中偷袭,莫非这就是裴世子扮猪吃虎的目的?”
傅千洛咬牙理了理袍袖,波澜不惊的脸色有些发青。
“赤胆忠心,天地可昭,”裴晋安顿住脚步,意有所指地冷笑,“倒是傅大人,性情大变,曲意逢迎,是不是有什么诡计野心?”
暗藏的杀机顿时如飓风般卷涌而来,狭长凌厉的双眼冷意十足。
傅千洛猛然停下,一言不发地盯着咫尺之遥的年轻身影。
“怎么不走了?傅大人?”裴晋安回过身来,唇角肆意地勾起,“开个玩笑而已,不会认真了吧?”
“那怎么会?”风暴转瞬消失于无形,傅千洛轻笑起来,“世子一贯爱说笑,只是这玩笑还是开得有分寸些比较好。”
“是我失言,待会儿一定给傅大人敬酒赔罪,”待傅千洛走至近前,裴晋安亲热地抬臂搭在他肩上,“傅大人大人大量,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对方力大如虎,看似轻松地搭在肩上,竟像有千钧之力。傅千洛虽是天雄军大将军,却是读书士子出身,虽不孱弱,但终究比不过自小在镇北大营长大的裴世子。
“裴世子这样说,哪里留了什么余地?”傅千洛铁青着脸,咬牙道,“我要是拒绝,岂不是小人小量了?”
“傅大人不是想知道朝远与明全去哪儿了吗?他们一个去了安州,一个去了侑州,”裴晋安笑道,“等他俩回来,我带上他们,一块去向傅大人请罪。”
安州?侑州?为了糊弄他,一派胡言罢了!
傅千洛不再追问,冷笑道:“裴世子,马上就要到侧殿面见皇上了......世子不必与我再勾肩搭背了吧?”
听到这话,裴晋安松开手臂,大笑起来。
声音越过侧殿深处的重重轻纱帷帐,直入永昌帝耳中。
“是裴晋安?”永昌帝放下手中的美人名册,饶有兴趣地问,“他在笑什么?”
看到裴晋安与傅千洛一路亲热地说着话走过来,李德顺如实道:“回皇上,我看裴大人与傅大人在说话,想必是久别再见,心情愉悦吧。”
“唔?那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永昌帝拧起眉头,将美人名册扔在了桌案上。
镇北王戍守大雍朝北疆,虽为国之功臣,但毕竟手握重兵,永昌帝不能不有所忌惮。幸好世子裴晋安并不肖似其父,而是爱好吃酒玩乐,当初永昌帝召他来大兴,随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总督的职位,是个能进出宫廷的闲职,不过,他吃酒误了不少事,不少同僚私下对他满腹抱怨。世子无能,这正合永昌帝的心意。所以,一年前,镇北王突患恶疾,请命让独子裴晋安返回侑州,永昌帝没有犹豫便准了。
没想到,时隔一年,再次在行宫召见裴晋安,竟意外发现他与天子最为信赖的傅大人相交颇好。
外臣与近卫谈笑风生,永昌帝疑心顿起。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永昌帝垂眼,看到裴晋安单膝跪地,嬉笑着拱手请安。
“皇上赎罪,臣有两处错,请皇上责罚。”
永昌帝疑惑地抬起眉头,道:“你有哪两处错?”
“第一,父亲突患风寒,不便出行,微臣贸然代替父亲赶赴行宫,请皇上见谅。第二,昨日微臣饮多了酒误事,未能去渡口迎接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镇北王患病未愈的事,已经递了折子,永昌帝不以为意,不过裴晋安饮酒误事,未能迎接圣驾,反倒让永昌帝高兴起来。
“还是那般不着调的性子,”永昌帝笑道,“恕罪就免了,不过,下不为例。”
每次都是下不为例,裴晋安早已料到,他笑道:“多谢皇上。”
永昌帝淡淡掀起眼皮,目光看向傅千洛,语气蓦然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