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你变脸还挺快。
见着简昕一脸憔悴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昨夜又没睡好。季柕不忍将她叫醒,干脆直接让人将阿努诃斥牵到了院中,两人一边逛着边聊。
阿努诃斥表示惊奇:“原来中原贵族审问他人是用的这般手段,和在下先前在各地见到的那些个衙门知府完全不同,以仁爱感化,妙哉,妙哉。”
季柕面无表情:“感恩朕的皇后吧,不然朕早让你跪着爬了。”
“不如陛下先将手上的锁链放下,叫在下直接驮着走也行,这样牵着总觉怪怪的。”
“废话那么多,不如朕直接放你去找你的皇兄?”
“啊,那还是不必了。”阿努诃斥嫌弃地撇撇嘴,“见着他们,在下的头也是很疼的。”
季柕将手背在身后,瞥了他一眼:“朕以为他们此行是专门为你而来,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
“那必然是的。实不相瞒,在下那老当益壮的父王,膝下三子,兄长不恋权,三弟胸无大志,如今这些年他老人家的身体是愈发不见好了。”阿努诃斥和善一笑,“如今兄长为何而来,想必陛下您定能猜到。”
季柕明了地点点头:“那朕就更不能放你回去了。”
晚开的梨花簌簌作响,飘零落下的白色花瓣似雨,在两人间划出一道沟壑。
阿努诃斥停下了步子,眼眸低垂,额前的刘海自耳侧滑落,遮挡住了半只眼睛,只能见睫毛洒下的阴影,莫名显出了几分阴郁。
季柕多行了一步,待回过头时,便见他缓缓抬起了脸,嘴角笑意尽散,眉眼间的冷峻显出。
“在下想同陛下做个交易。”他的声音低沉,似是从喉咙深处压出。
季柕的眉梢一挑:“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动作,为的就是这个?”
“正是。”阿努诃斥毫不避讳,“在下潜伏中原多年,手中掌握的消息自然是比陛下想象得还多。”顿了顿,又道,“同样的,我族这些年来的打算,在下也都一清二楚。”
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冒着精光,好似胜券在握,顺着手腕而下的镣铐也没能减少他分毫的气韵。
季柕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两人气势相当,锐意相抵,视线在空中相接。
“你想如何?”
“在下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阿努诃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眸中带笑的和煦模样,一字一句道,“只有两个条件。”
第93章
简昕也不知晓在她睡一觉的工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反正闭眼前还气势汹汹的两人, 再睁眼时已经在她面前和和气气地握手了。
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好似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季柕盛情邀请:“三日后便是我大梁太后的寿宴, 若是有空前来,朕叫人在前排添个位子。”
阿努诃斥紧紧回握:“好说好说, 陛下的好意在下怎敢推辞, 也不用太前边,将在下放得离皇后娘娘近些便好。”
季柕活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急忙抽出手,边擦边骂:“滚吧。”
“好的陛下。”阿努诃斥欣然应下, 待身后原本负责押送的侍卫将手上的手铐解了, 他施施然朝季柕行了一礼, 颇有些中原文人的风姿, 言道, “不必远送。”
“……”
简昕就这么睁着眼看了一台破天荒了的戏, 神情迷茫, 视线一转, 思索了一瞬, 继而倒头又睡了回去。
定是起猛了,再睡睡。
季柕刚目送走客人, 正欲来找简昕汇报战果,便见她换了一个姿势后就睡得更香了,一时便止了步子没上前。
此时的简昕正处于欲睡不睡的瞬间, 思绪扰乱, 脑袋放空,唯一敏感的听力支撑着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某人由衷的感慨:“这昨儿到底是何时睡的?御膳房养的猪崽子这个点都该起了。”
……要不是现在懒得提起气, 这一巴掌早就印你脑门头上了。
她如是腹诽。
*
屋内点着安神香,门窗紧阖, 窗外静得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鼻尖尽是陌生的味道,耳畔传来纸书翻页的声音,愈渐清晰,意识在分秒中渐渐回笼。
简昕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事物皆是陌生,昏昏沉沉,身上不知是谁给她盖了被子,板正的睡姿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她侧过头,朝屋内唯一的亮源望去。
几步之遥的案几,一盏幽幽发亮的烛灯立于桌角,旁侧叠着几卷竹木简牍,立得高高的,将其后之人的面庞遮了个严实。
空隙间,一本蓝纸□□的纸书露出一角,不过更惹眼的,还是那只正执着书的手。指节分明,肤白细腻,隐匿于其下的青筋随着翻页的动作跳动,修长的五指夹在书页之中,在灯光下更显白皙。
显而易见的,她应当是被季柕直接带回甘泉宫了。
简昕试着张了张嘴,喉间涌上涩意,这一觉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嗓子干哑得不行。
“什么时辰了?”清澈的声音蒙上一丝沙哑和刚睡醒时的软糯,似山间石隙汩出的清泉,泠泠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