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是不曾想见,临去扬州前这短短数日,竟还能吃上大哥哥的定亲酒。
可见缘分这回事,是说来便来的。
隔日,李璨便要去扬州了。
她让婢女搬了椅子,坐在院内的海棠树下,看着满树的花朵儿,小巧娇嫩,挂挂落落的煞是好看。
她望了半晌,终于想清楚了要不要去同赵晢说一声。
从上回太后生辰到如今,她都不曾见过赵晢了。
她不去东宫。
赵晢也不来看她。
确实比定亲前还生疏,而且是生疏得多。
她觉得可笑,便笑了一下,招招手:“糖球。”
“姑娘。”糖球就守在一旁,闻她唤,便上前听令。
“你去送个信给太子殿下吧。”李璨淡淡吩咐她:“就说我后日随哥哥动身去扬州玩一阵子,叫他在帝京保重身子。”
她本想去见见他的,细思量又作罢了。
赵晢不来瞧她,她又何必过去?
糖球应下:“是。”
就这一句话吗?
她心里觉得,姑娘和殿下这阵子不对劲,定了亲的男女,辞别哪有这样的?
不是应该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吗?
姑娘这是连殿下的面都不打算见,只派她去敷衍了事。
唉!
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怎么了,从前不是挺好的吗?
她心里操心,口中却不敢说出来,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可不好多说。
*
傍晚时分,乾元帝召了赵晢入宫。
“父皇。”
赵晢进明德殿,低头行礼。
“太子来了?”乾元帝搁下手中茶盏起身:“随朕出去走走。”
赵晢不语,只待他上前之后,跟了上去。
“你这定了亲,还是一样不爱说话,能讨得了心丫头的欢心?”乾元帝闲闲地问。
赵晢抬眸看他,一时无言。
“啧。”乾元帝笑起来:“看你这木讷的样子,不知那些姑娘喜欢你什么?”
“她们看中的,是儿臣的太子之位。”赵晢垂着眸子回。
“也不是。”乾元帝道:“你模样生得好,就是不说话,也讨姑娘们喜欢。”
赵晢又不说话了。
乾元帝扭过脸去看他,口中低声道:“朕年轻时,也这样。”
后头的德江听这话,险些叫自己的口水呛着。
太子殿下生得好,得有七八分随了宸妃娘娘吧?
您老人家是不差,可也没您说得这么好啊!
不过x这些脑袋搬家话,德江只敢在心里想想,自己偷着乐一乐。
赵晢看了乾元帝一眼,抿唇笑了笑。
“朕听说,心丫头要去扬州了?”乾元帝转过话头问。
“是。”赵晢回他:“后日动身。”
“你倒是清楚。”乾元帝语气喜怒不明。
“她今日派人来同我辞别了。”赵晢回道。
“派人?”乾元帝背着手,又扭头看他:“都要出远门了,你们俩也没见一面?”
赵晢轻应:“嗯。”
“你这,还不如朕年轻时呢。”乾元帝笑了起来,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赵晢皱起眉头,唇抿得发白。
“昨儿个,朕接了你舅父的信。”乾元帝话锋一转,这才说起正题来:“申州官场的水,他已经试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鱼儿都在网中,该派个人去收网了。
你觉得这个差事,派谁去合适?”
赵晢指尖微微蜷了蜷,面无表情道:“此事一直是儿臣与舅父联络接洽,自然是由儿臣前去。”
乾元帝看了他一眼,顿住脚:“心丫头要去扬州,申州那处便要收网,太子以为,此事是否太过巧合?”
“父皇对儿臣有疑虑,儿臣不敢辩驳。”赵晢转过身,正对着他直直跪下:“儿臣承蒙父皇厚爱,自幼便居太子之位。
十数年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奈何儿臣资质鲁钝,实在不能合父皇心意。”
“你这是何意?”乾元帝变了脸色。
“儿臣倦怠了。”赵晢闭了闭眸子:“这么多年来,父皇从不信任儿臣。
既然如此,父皇不如拿了这太子之位,另封他人。”
“拿了太子之位?”乾元帝彻底冷了脸,抬手指着宫门方向:“信不信你不做太子,出了这宫门,就有明枪暗箭在等着你?”
“儿臣如今就不用面对明枪暗箭么?”赵晢抬眸看他。
“没有太子之位,你能自保到如今?”乾元帝冷笑。
“父皇开恩。”赵晢磕头:“将我送到偏远之地,远离帝京便可。”
“你倒是想得安逸!”乾元帝来回踱了两步,语气急起来:“我问你,你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李璨?”
赵晢低头不语。
“混账东西!”乾元帝大怒,指着他道:“朕苦心栽培你二十年,到头来为着个女子,你来同朕说不做太子?
太傅到底是如何教你的?可曾与你说过,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最重?
你这么多年的太子,都做到狗头上去了?!”
赵晢跪得笔直,岿然不动。
乾元帝气急,一甩袖子道:“祸及国本之女,朕断留不得她!”
赵晢浑身微震,抬眸直视他:“是儿臣觉得乏累了,与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