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手里拿着电容笔,天真问道。
刘一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按照电视剧里的通用说法敷衍道:
“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什么来!”
李教授坐在沙发上,冷眼瞧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小柔从小就听话,年纪轻轻就意外……你不是要我们李家断子绝孙吗?看你现在这么忙,不如我们今天把圆圆带回去!从前小柔在的时候,也没给这孩子起个什么正经的大名,刚好,她是小柔的血脉,改姓李好了!”
李母本在一旁,陪着圆圆在ipad上画画,见气氛不对,忙和稀泥道:
“你们好声好气说话啊,别吓着孩子。”
李教授余光瞥了眼圆圆正在画着的小裙子,没好气道:
“真是一点小柔的样子都没学到!小柔上幼儿园的时候,芭比娃娃都不碰了,天天学外语!哪儿像你,该读书的年纪,就知道玩,不务正业,输在起跑线可怎么办!也不知道随了谁,还好你现在姓刘。”
这句“姓刘”,猛地戳到了刘一诚的痛处。
他暗自咬了咬牙,想起了娶李清柔前,李教授与自己的约定——
生第一个儿子要姓李,剩下的,才可以姓刘。
其实,一对夫妻的孩子跟两家姓,这在N市非常普遍。
N市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因为上世纪的独生子女政/策,诸如李教授这样的人家,家底殷实,家境优渥,却碍于职务,只能生养一个女儿。
为避免“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连带着家产一起泼给男方了”的现象,这样的家庭在干涉子女婚姻时,往往会选择不出彩礼,不给嫁妆的形式。
男女方办两场喜宴招待宾客,婚后夫妻婆家娘家都可以去住,共同赡养双方父母。
最重要的是——
最少要有两个孩子,一个随男方姓,一个随女方姓,以示两家姓氏传承。
至于其中细节,各家还有各家的不同。
可在刘一诚的家乡,这样的婚姻形式,却被惯以“倒插门”,“赘婿”的名头。
要不是他出身寒门,要不是他想在大城市稳住脚跟,要不是他想要李家的人脉,他何苦受这被乡亲背地里戳脊梁骨的窝囊气?
他可真是忍辱负重呢。
当圆圆出生以后,发现她是个能跟自己姓的女儿,刘一诚还暗自高兴了一会儿。
第一胎要是都跟李清柔姓,传出去他更没法做人了!
刘圆圆和自己姓,也算帮他缓了缓老家里“他一个高学历,却给人上赶着当赘婿”的谣言。
可李教授却不大满意。
“圆圆”是李清柔生她时,所起的小名,关于户口本上的大名叫什么,两家各执一词,却又出人意料地想到了一处。
抓周宴上,李刘两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叫招娣吧。”刘一诚他妈如是道。
“不行不行。”
李教授在主位上,摆了摆手,
“好歹我们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怎么能让孙女叫这个一听就像农村出来的名字?”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刘母的笑容当即就凝滞在了唇边。
“不如叫引璋吧。古语言‘弄璋弄瓦’(1),璋字好,是一种玉器。”
刘母没什么文化,只觉得朗朗上口,懵懵懂懂地点头称赞:“这个好,这个好。”
“我给她上过户口了,就叫圆圆。”
李清柔在一旁抱着圆圆,轻声婉拒道。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李教授板起脸来。
“爸,这套房子我才是户主,女儿也是我生的女儿。”
李清柔小声辩解道。
“哈!你是户主,你也不想想,没有我和你妈,你能不能住得上这套房子!连你的命都是我和你妈给的,不知道感恩,就知道气我。”
到底是在孙女的周岁宴,李教授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难看,用筷子气冲冲戳了戳面前的菜,转移了话题。
可刘一诚还不如李清柔有脾气,他需要借着岳丈的人脉发展公司。
为了让李教授满意,他只得期盼着李清柔能给他再生两个儿子。
为什么要两个?
一个满足李教授的要求,姓李,一个好跟他姓刘,不至于断了他刘家的香火。
反正他们养的起。
谁料李清柔怀二胎的时候,竟然仅仅因为一次发烧,就意外小产。
自那开始,她好像变了,变得话更少了些,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一如既往地细致妥帖照顾孩子,一如既往温声细语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生活一如既往地沿着时间的轨迹向前推进,直至她发现了刘一诚和唐颖的往来,第一次主动提了离婚。
他的下跪,他的保证,他的哭诉,她都视若罔闻,铁了心地非要离婚。
她去民政局一次一次提起离婚申请,他就趁着离婚冷静期,去一次又一次地撤回。
她提起感情破裂为由的离婚诉讼,却缺乏能证明其感情破裂的证据。
说家暴,他可从来没打过她,没有关于家暴的报警记录,也没有医院的伤情诊断书。最多也就是软磨硬泡地施压她生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