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总算进了村子。后面如何卫蓁没再看，只是感觉不大的时间里，马车又停下了两回。
下车后，她环绕一周，此地仍在村中，但路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村民，只眼前的这排屋舍兀自耸立着，隐隐能听到有人声流出。
队伍前方的几人也下了马，燕景云往她这里望了一眼，眼神交汇之际，卫蓁走了过去。
跟着他进了面前的屋子，她这才发现，原来整整一排屋宇都是连通的，只是隔一段开一扇门，因而从外并看不出什么。这一排屋子构造相同，都是前院带主屋的形式，说是主屋也不尽然，因为正面没有门和墙的阻隔，整个是大开的。
一眼望去，几个铁熔炉列作一排，每一个旁边都有适配的手拉风箱，熔炉间隔处开了两扇拱形门洞，从中可以看到后面堆叠的深色铁矿石。
前院则放着许多铸铁的器具，几位匠人在此处敲敲打打，角落的木板车上堆放着已经锻打完成的刀具。
显然，这里是燕景云冶铁、制造兵器的地方。
在大周，冶铁相关行当收归官营，以皇帝对他的猜忌，必然是不会把这份权利给他的。
私自开矿，冶铁，锻造兵器，无一不是死罪。在这方面，他俩可真是半斤对八两，各不相让。
纵是察觉到了卫蓁的目光，燕景云依旧神色不动，“一切如你所见，不知公主有何见解。”
卫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在冶铁与锻造处都看了一遍，直到心中有数。
如今的冶铁工艺还是以木炭作为燃料，掺上一定量的铁矿砂，以达到降低生铁中碳含量的目的，虽然炉中温度难以达到纯生铁的熔点，但经反复加热锻打，也能制成钢。
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能想到这种方法炼钢实属不易，纵然她对这些过程了解一二，然亲眼目睹仍深感钦佩。
但是百炼钢的制作太过费时费力，技术还得改进。
想到此，她告诉身边的人：“我可以改进炼钢的方法，只是具体操作还需侯爷提供人手。”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顾着卫蓁，燕景云步伐不快，但仍先她半个身位。
“这是自然，但不知公主有几分把握？”
“我若说十分，侯爷可信？”
话到此处，卫蓁停下了脚步，燕景云随之转身望向她，他眼中平静，无波无澜。
“公主说话，本侯自是信的，只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撒谎！
倘若真的好奇，他不会直白说出，定是内里还有几分疑虑。
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反正制出兵器自见分晓。卫蓁主动转移话题：“我想在凉州城附近找一处妥善之所，侯爷有何建议？”
有关冶铁选址一事，她原想着在西郊的院子里就行，不过那里距离凉州城极近，城内异族众多，依他如此谨慎的样子，应是不会同意，但要是真找个偏僻的地方，她这边又不大方便……不如问问他的意思。
燕景云沉吟片刻，道：“此事交于本侯，公主回去等消息就是。”
回去的时候，到凉州城外，两人就分开了，燕景云去军营，卫蓁回侯府。
她才到东院就有人登门，府里的林总管怀抱着厚厚的一叠账簿请她查看，说是受了侯爷的指派，将管家的事交于夫人，以后府里的人员及财物，夫人可随意支使。
早先就听说过，古代女子成家之后便要管理家中内务。卫蓁嫁来几个月了，也没见人提过这事，她还以为大周没有这种习俗，看来是燕景云之前不放心她……
现下这些，想来也是“诚意”的一部分吧。
望着有半人高的账簿，卫蓁已然开始头疼，她对这些并无兴趣，管理内务听起来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
几经推拒，终于以自己每季检查账目为前提，把事情推给了林总管。不过有了更多可支配的人手，勉强也算一件好事吧。
三日后，燕景云派人传来消息，冶铁的地址定下了，就在西郊——她所购大宅的周边。
仔细问过才知，那附近的几户宅子都被他买下了，门房、管事等职位也会安排上可靠的人，不用她担心。
这一操作，无疑是方便了卫蓁，于是她就听之任之了。
地址选好，要的匠人还没到，她可以先找人建造高炉和一些必要工具，这两日她刚好抽时间把图纸画了出来。
遣家丁去找几个泥瓦匠，把人约到西郊。
她把手里的图纸整理好后，也准备往那边去。位置布局什么的得当面才好说清，图上有些标记是按她自己的习惯来的，也需讲清楚才是。
备车驾马，一路西行。
路过缘古阁时，卫蓁叫停了马车。
天气愈冷，那些胡商也来得少了，店内空荡荡的，只有满架子的瓷器陪着汪居凡，他也不寂寞，与人虚与委蛇久了，偶尔静下来，自有别的乐趣。
卫蓁进来时，他正端着一瓯马奶酒小口喝着，这是某位胡商送他的。
“怪不得汪某今早起来就听见门外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夫人大驾光临。”汪居凡把手里的酒水往桌上一搁，急忙起身，连连恭维。
十一月的天哪儿来的喜鹊，那些虚话听过就罢，这个汪居凡越来越有种生意人的油滑。
卫蓁笑道：“汪掌柜客气了，近来店里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