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啬夫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急地抓心挠肺,来来回回地集合官府一干人等出主意,群策群力。
最后终于有个小吏出了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大人,要不咱再办一次祭礼,专门给他们看看那农具如何。”
“荒谬!籍田礼是祭祀神明的,朝廷明文规定了时间,岂是你我想办几次就办几次的。”
“大人莫急,新农具问世本就是于国于民有利之事,更何况还是一次出现了好几样。小的也不懂,只听说那新农具是侯夫人想出来,夫人皇室出身,公主之尊,如何懂农事。因而小人大胆猜测,莫不是那位乃鸾鸟降世,好事连连,这等情形,必然是要拜一拜的吧。”
据传,太祖皇帝还未称帝时,曾被敌军围困多黎山,最后受鸾鸟指引,找到了一条小路,成功突围,反将敌军一招,之后,皇室便一直信奉鸾鸟,民间也逐渐相信鸾鸟会给人们带来好运。
别说,这小吏想的还算是有几分可行性。
县啬夫细细思索一番,果断拍板,就以感谢鸾鸟赐福为名再办一场祭祀,但规模不宜过大,主要目的还是把农具展示给农人,吸引他们前来租借,这点不能忘!
于是,在县官署紧锣密鼓的操办下,当地农人很快就听说官府又要办祭礼了。他们也纳闷,明明籍田礼没过去两天,他们地都没耕种完,怎么又有祭祀。
官府:要的就是你们地还没耕完,要不谁来租农具,上面的任务怎么完成。
对祭祀一事的重视,是刻入百姓心里的。万一老天一高兴,今夏多两场细雨,那他们可就有福了。本着这样的想法,十里八村的农人大多都抽出一早的时间来围观祭礼。
然后他们就发现,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县啬夫,就连牛似乎都是籍田礼上的那头牛,不过只是牛后面拖着的农具变化了,原来熟悉的犁变成了长着三条腿、架着兜篓的怪东西,但原本需要三个人稳住牛花一个多时辰耕完的一块田,这次,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个过儿的功夫,耕地、播种带覆土都一并了事,还只有一人一牛。
站得近的一圈人都一个劲儿眨眼,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站得远的人更是使劲往前挤,怀疑自己是是不是漏看了哪一步,恁大片地,一个人牵着牛就犁完了?
全场从惊愕地静默到议论声四起,互相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纷纷对着农官手里的怪家伙眼热不已!
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得省多少功夫,省下的时间可以进山捡菌子,摘野菜,还能开荒再开二亩地出来,自家岂不是又能多些吃食了!
趁农人眼热自己手里的农具时,县啬夫趁热打铁给他们讲了农具的用法,怕他们太久不租借农具忘了还有这条律令,也给他们细细复述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具体内容。
到底要不要租用农具,还得看农人自己,官府能做的,仅止于此了,至于他,得赶紧回去喝口水先,嗓子都快吼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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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河村
张田夫在地里忙了一天,晚间回到家,推开由几根枯树枝捆起来勉强可以被称作门的东西,刚坐下歇歇脚,就听张婆姨问:“你回来时听说没,王二哥他们明天要一起找官府借犁耙去。”
“去就去,反正俺不去。”
“人家都说官爷那木犁可好用了,说句话的功夫就把地犁完了,连粮种都顺带种进去了。”
“你听他们瞎说,准是官府又没银子了,编瞎话骗他们的。”
“什么瞎话,人家王二哥今天早上亲眼看见的。”
官府先前派人传话时,一级一级的,信息有误差,这个时候又农忙,有的农人错过了听信就没去祭礼,张田夫就是其中一个。
“他看见让他去借,俺不去!”
“听人劝吃饱饭,你就别听!”
“咋听?那要收二分利钱的,万一还不上官府把田收去,家里吃啥喝啥!”
张婆姨不说话了,此事不了了之。
翌日,张田夫早起上地的时候正好撞上王二哥几人,都是村里的,互相打了个招呼,随后,张田夫去了自家田里,王二哥一行则步向了县府衙。
过了晌午,王二哥从县里回来,手上拿着柄怪模怪样的农具到了田里,他家田就在张田夫家边上。张田夫嘴里不说,其实也时不时地朝那边地里瞅,小心观察着哩。
不过看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劲了,借的啥犁耙啊,瞧着也不咋好用,和他犁地的速度也差不多啊!
张田夫遂放下心来,不再关注那边。
直到第二日午后,哼哧哼哧在田间耕作不停的张田夫余光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坤直了弯地酸痛的腰背。
“咋啦二哥,这是要回去了?”
“啊,这边地都犁完啦!”王二哥一脸喜气,“早点回去和孩他娘说说,看能不能把后山的荒地赁下来。”
西北这边地广人稀,且大部分区域土地贫瘠,官府手里握有大量的官田和荒地。因而这边特有一条律令:凡自愿开垦荒地者,可向官府提出申请,官府允许后,三年内,农人需向官府缴五分利,三年后,开出的荒地属于农人,只需正常交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