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复又启程,他驾马随行在侧,她倚在车窗上,眼神不定,若有所思:“难怪前几日叶瑜传信,说最近制瓷坊那边有好些生面孔出现。”
对此,燕景云倒有不同看法:“匈奴人没有陶匠,他们大概是对制瓷手艺不感兴趣的。”
卫蓁:“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你啊。”燕景云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你那制瓷的作坊足够许多人眼红了,就算没有匈奴人,还有那些胡商在,而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是豢养了陶匠的。”
卫蓁手指轻点颊边,眼瞧着路旁的庄家地里,绿油油的麦苗随风招摇,道:“要不把瓷坊迁来村子这边,如何?”
细想一番,倒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现下,那边只有瓷坊在,年后不久,铁坊就搬回山中了,毕竟地方诸侯私造兵器,被发现了,意图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总该低调些的。
若是将瓷坊搬过来,与此地由退伍将士及其家人组成的村落为邻,一来,可以震慑宵小,二来,有伤残将士不便下地的,也可以来坊中做些简单活计,用以谋生,他们的子辈或有愿意来坊中学门手艺的,也是可以的。
况且,汪居凡将甜菜收来后,紧接着还要制糖,这也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总要交到放心的人手里,还有谁能比他们更让人信任的吗?
她把想到的点都讲给了燕景云,复又探手扯了扯他垂下来的衣摆,“你觉得怎么样?”
燕景云余光捕捉到一抹细白,伴随着衣角传来的轻微坠力,他拉了拉缰绳,又靠近了马车几分,有些无奈道:“仔细磕到手。”
知道他是好意,卫蓁乖乖把手缩了回来,然后,见他点了个下属,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最近可以搬吗?匈奴人那边……”
“无碍。”燕景云一声嗤笑:“他们很快就无暇顾及这边了。”
而就在两人这场对话的前一天,一队人马已然从大周出发,前往车师。
……
是夜,月色朦胧,繁星点点。
一队人马趁夜疾驰在沙漠中,十几人的队伍,个个腰佩长刃,马蹄溅起的扬尘都带着一股肃杀。这群人是车师前王国的官兵,同时,也是官匪。
西域的马匪分为两种,一种是上次燕景云练兵时在索谷沙漠中的清剿的,他们自成山头,自立为寨。另一种,则是官匪,他们表面看来与寻常匪徒无异,实则背后与一国军队有脱不了的干系,更有甚者,穿上盔甲为兵,脱下盔甲为匪,既为杀人敛财,又为收集情报。
这群人此次踏月而来,即是以官匪的身份,他们的目标是一队白日里从大周境内出来的商队,据盯梢的人来报,商队携带的货物马匹不少,是一条难得的大鱼。
劫掠商队是他们惯做的勾当,此时,他们行至半道,自有负责监视的人来接应他们,将他们一路引至商队搭帐歇息的土丘处,临到近时,前头的人熟练地点起火把分站两侧,后头的人顺势抽出刀剑,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能来往西域做生意的商队亦是有些胆色的,负责守夜的人眼见远处人影幢幢,烟尘滚滚,自知来者不善,使劲儿摇晃坠在旗杆上的铃铛,同时嘶声呐喊,欲将同伴叫醒。
听到外面声响,其余人急忙起身,帐篷铺盖什么的一律不管,驱赶马匹带着贵重货物就要匆匆撤退。
商队众人狼狈逃亡的身影自是躲不过那帮官匪的眼睛,他们不以为意,对方越张皇他们只会越觉得有趣,随即狠狠地抽动马鞭,加快速度冲了上去。
另有人远远将点燃的火把抛了出去,熊熊火焰乍一接触到易燃的篷帐,骤然化作滔天火海,高温将空气烧得支离,逃窜的商队众人显得极为渺小,匪人的面孔却被映衬地愈加扭曲。
携带重物的商队自是跑不过匪人的,二者的距离在逐渐拉近,直到近到一定程度后,马匪适当放慢了速度,只跟在商队后面鬼吼鬼叫,一路驱赶着他们,享受着猫捉耗子的快感。
商队苦苦支撑,巨大的心里压力下,只逃出不过两三里远,就以近乎力竭。眼瞅着就要被追上了,匪人的屠刀就要向他们砍来,商队急急逃向一处沙丘后面。
视线中暂时失去商队的身影,让匪人有些不快,他们夹动马腹,提速跟了上去。
然而,转过山丘的那一刻,在马匪意料中本该狼狈不堪的商队不见了踪影,不,该说商队的人都还在,只是他们不再仓皇,此时的他们个个手持刀剑,从容以对,敞开的木箱撂在一旁,里面已是空无一物。
在他们后面,是装备精良的军队,整装待发。
自己被算计了,狗屁商队,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马匪头子后知后觉,再要撤退却为时已晚,命令尚未喊出,眼中的世界就已颠倒,随后,再无声息。
不过须臾,刚刚嚣张不已的马匪几近伏诛,只留下两人另有他用。
迎着月色,这支军队奔向了沙漠中的某处。
领头的是西北军校尉赵平山,他们此行奉命而来,以商队的身份钓鱼,这只是第一步。
第53章
五更天, 出去“干活”的队伍成功归来,只看后面拖拉的几个箱子就知道这一次又是收获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