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则板开水龙头,任水流拍打在手背上,衣袖上溅到少许水渍,他压唇,掬了把水拍脸。
“上次从动物园回去后,老虎对我的影响挺严重。”
李润有点呆,半晌才眨了下眼睛,“你说老虎啊,怪不得我挑起话题时你就开始浑身不对劲了,好像总防备我。”他也板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减小水流时,觉得不对劲:“不对,即便是老虎习性对你有影响,你在防备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聊起来,你刚巧发作了?”
邢则抛出一个重磅:“辛怡已经知道了。”
李润反射弧特别长,邢则顺手帮他把水龙头关上,没找到烘手器,他随意随意甩了几下,正想问李润要不要现在回去,肩膀猛地受力,李润这家伙攥得还挺紧,掌心几乎压实他线衫的褶皱。
邢则无奈搬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肩膀掸掸平。
李润表情语气一如既往的夸张:“她怎么知道的,你告诉的,出于什么理由,你连自己的亲妈都没说,却对自己的邻居敞开心扉……”
邢则干脆利落制止他继续脑补:“是她自己发现的。”
他将大致将情形提了下,到现在仍会感喟于辛怡的机敏聪慧。
想象邢则不肯走重复路线,坚持同辛怡爬墙,还被小区保安当场抓现行,李润笑倒,“太遗憾了,我怎么就没在现场,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还能帮你遮掩遮掩。”
笑得差不多,两人都洗了把脸,饭店包间空气不流通,闷闷的,两人在走廊排风扇下面站了会,打道回去时,李润抓住一闪而过的灵知,脚步顿住,奇怪地看着邢则。
“不对,既然辛怡已经知道,你更不应该紧张啊,刚刚我到底是哪一句踩了你尾巴了?”
邢则眼神有点闷,有点沉,睃他一眼,答也不答,走回包间。
邢则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倒酒,酒瓶攥在手里,他皱眉低头看了眼,晃了晃,瓶底的啤酒所剩不多,能晃出泠泠的响声。他掀眸,朝身边的辛怡看去,目光太分明,情绪太直接。
辛怡心虚,手还攥着冰凉的杯子,低头掩饰。
身边的男人陡地笑了。
笑声低低的,被淡淡酒精熏渍后的枯哑落在耳边,擦燃一星火,灼热了辛怡的耳朵,她不自在地抓了抓耳珠。
良久,才感觉身边的视线移开。
李润留了心思观察两人互动,眉眼间的那点涌动他看得真切,一时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地搓了又搓。
于是,两人都忘记了追究邢则刚刚的反常。
夜间游园跟辛怡想象的不一样。
周围黑黢黢的,浓度不一的黑暗在眼前铺开,总感觉夜色后面蛰伏着什么,兀然耸立的建筑物轮廓散发出幽幽光芒,偶尔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会很突然传来各种声响,尖锐的鸟鸣,亦或者是猛兽粗重的喘息、压抑在兽喉深处的滚滚雷咆。
辛怡拽紧帆布包带子,旁边邢则往回扯,“这个重,我来拿。”
辛怡没松手,反而又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邢则眉棱上挑,偏眸看身侧女孩,光线太暗,借着头顶星月散发的自然光源,勉强能够看到她抖颤的羽睫。
“害怕?”
“你不怕吗?这么黑,甚至我连你都看不清楚。”
为了不打扰他们沉静体验游园,始终保持沉默的李润终于开口:“黑就对了,这就是在模仿野外自然环境,在黑暗中才能更好观察夜行动物”
“但是……也太黑了。”辛怡小声咕哝。
园区走了差不多一半,邢则掏出手机看眼时间,“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动物园中心位置有个小广场,装置了少量游乐设施,还有动物周边跟饮料小吃贩卖,有点像个小型的游乐场,灯火粲粲,不少游客聚集附近,十分热闹。
邢则去买了杯奶茶,递给辛怡,“喝点吧,压压惊。”
李润不乐意:“有那么吓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开的是鬼屋。”
辛怡用吸管戳开封口,小小声说:“主要这里本来跟市区就有段距离,晚上又乌漆墨黑的,游客们也有很素质,没人开口说话,我就有点……”
李润眼神忽地一定,看看辛怡,又看看邢则,语出惊人:“不然你俩干脆牵手走路得了,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噗。”辛怡差点没被珍珠噎到。
邢则忙给她拍了两下背,李润毫无所知,用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演示,啪地相互一拍,手指一根根交叉攥过去,“就这样,十指相扣,肯定有安全感。”
邢则皱眉乜他,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趁辛怡翻包找纸巾时没注意,照着李润后脑勺来了一记。
李润轻嘶,揉了揉,回敬给他一个肘击。
邢则也嘶了一声,主要他后腰上还有淤青,昨晚突发事件后,艰难摆脱掉野兽凶性,回过神腰侧就磕桌角上了,早晨起来时还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