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李府为了给体弱多病的小少爷改命, 提前办丧事, 需得人去府上哭丧。
隔壁的胖婶诓七岁的苏霓儿,说李家大方,去灵堂里哭一哭, 晚上有肉吃。
苏霓儿高高兴兴地去了, 不曾想被胖婶卖给李府,糊里糊涂做了陪葬的,和陆卫青举行了冥婚。
冥婚后没多久,她被通缉了, 说她借着去李家哭丧,偷了李家夫人的一对金镯子。
前世此事不了了之, 却在多年后成为文人墨客攻击唾骂的污点,成为她不配为后的罪证之一。
——五罪之首:贪金拜银。
想想此事她就觉得蹊跷。
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小乞丐, 人都“死”了, 对李府再无任何威胁, 李府怎会多此一举将她告到官府,说她行窃?
苏霓儿至今想来都觉得冤屈, 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才甘心。
东巷的小破屋里,初春的簌簌冷风吹得残破的木门“吱吱”作响,灌进脚脖子里,冷得人直哆嗦。
夜色下,屋子里没有盏灯,只有摇晃的月光从漏了的屋顶洒进来。
陆卫青将一对金镯子交给苏霓儿。
“我在胖婶家找到的。”
借着昏暗的月光,苏霓儿看清金镯子上刻着的小字——“李”,瞬间意识到这是李夫人丢的那一对,诧异道。
“金镯子怎会在胖婶那儿?”
陆卫青蹙着眉,“胖婶只说是李夫人赏给她的,其余便不知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合伙陷害么?胖婶很显然和李夫人是提前窜谋好的。
可她同李夫人毫无过往,对方为何要这般害她?
苏霓儿想不通缘由,寻思着得找个机会亲自问问李夫人。
相对苏霓儿的沉默,陆卫青显得急切多了。
陆卫青:“我已经替你找到了金镯子,你该把我的玉还给我了。”
苏霓儿嗤笑,随手指向外头——天寒地冻的檐下。
“出去,别惹我心烦!若不是因为你,我能被骗去李府?能被冤枉?”
她说着说着,强势的语气带了哽咽,“我何时洗刷冤屈,咱俩何时谈玉的事!”
事实上,除了让陆卫青帮她找镯子,苏霓儿可谓想尽一切手段折腾他。
她逼着他洗衣做饭、逼着他在街边乞讨,稍稍哪里不顺心,就逮着他恶语相向。
偏生他要动手吧,不管是硬生生抢回玉还是决然离开,她都会睁着水泠泠的大眼睛,倔强又怨恨地望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他曾伤过她无数回。
他每回都在她的眼泪里败下阵来。
一如现在。
他愤恨地扫过她那双蒙着迷离霏雾的眼睛,恨透了心软的自己。
巷子尽头响起一声口哨,是他的人寻来了。
陆卫青转身出了小破屋。
黑暗的东巷深处,一个蒙面黑衣人朝陆卫青抱拳行了一礼。
“大人说了,您要是执意留在上京,那接下来的路您可得走好了,”蒙面黑衣人呈上一张纸条,“这是先生交给您的第一个任务。”
陆卫青不疾不徐地打开纸条,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凝视着黑衣人的眸光渐寒。
“不过一个小乞丐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黑衣人扫了一眼陆卫青额头上的包。
虽然消了不少,但还是很明显地鼓起一团,足以想象那小乞丐打人时的力道有多狠。
黑衣人:“她已是颗废棋,留她活着并无半分益处!”
“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陆卫青往前一步,眼神似刀锋般锐利可怖,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狠辣,说出来的话声音不大,却如暮钟般震耳。
“劳烦转告先生,此事不劳先生费心,我自会处理。”
黑衣人走后,陆卫青回了小破屋,发现苏霓儿斜倚在屋外的木板上,抱着双臂望着他,似笑非笑。
似乎,她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
苏霓儿:“有些时候吧,莫要尽信一个人,也莫要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陆卫青蹙眉,有些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又道,“多点心眼总是好的,万一你最信任的人背后捅你一刀呢?尤其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多条后路、多个选择。”
言罢,苏霓儿也不管陆卫青能否听得懂,“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后日就是陆卫青的生母——太子妃的行刑之日。
届时,东宫近两百人被施以极刑。
前世,陆卫青在得知生母被砍头以后,在大雨里坐了整整一宿,绝望颓废后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是她去无回山摘得神仙草才救回了他。
重活一次,她不想悲剧重演,却也晓得自个弱小如蝼蚁,撼不动参天大树。
即便如此,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命运如厮,她和陆卫青都是漩涡里的草芥,谁也不比谁疼得少。
*
两日后,东宫以谋I反定罪,近两百人被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