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夏拿上手机,侧身穿过人群,然而出口在陈西繁旁边,她不得不经过那里。
小步小步挪到他身边,陈西繁长腿交叠着,抬头看见她,长腿一收,也跟着站起来。
漆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匆匆走过。然而没走多远,她察觉到,身后跟过来一个人。
“跟我来。”
陈西繁握住她的手腕,强势的,急切的,将人往怀里一带。
漆夏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被迫跟着他,走出了包厢。
包厢木门轻轻地合上,外面安静极了,走廊玻璃吊顶有几块亚克力字母,暖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橘色的日落。
“陈西繁,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西繁不说话,直到行至走廊尽头,他倏然转身,一步步逼近,将人抵在墙上。
熟悉的薄荷味袭来,漆夏快喘不过气,她避无可避,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
这一天,这一刻,还是来了。
漆夏低垂着眼,长而翘的睫毛轻轻抖动。
陈西繁低头,仔仔细细地看她,眼神像暗夜的海,平静下涌动着巨浪,他克制着情绪,哑声:“刚刚……你听见了吗?”
漆夏没应。
陈西繁低声,“要是你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七号同学,我喜欢你。”
即便刚刚已经听清楚了,但再来一遍,真真切切地听他叫自己七号同学,漆夏眼睛一红,心口的酸楚无以复加。
她抿唇,“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
漆夏始终没抬头,“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只是怀疑,我外婆叫林雪珍,是枳星文化出版社的投资人,偶然看见你写的那篇《飞鸟和鱼》,才让我确认。”
原来如此。
她万万想不到,出卖自己的,会是那篇《飞鸟和鱼》。
漆夏仍旧被他扣着手腕,整个人包裹在陈西繁高大的阴影里。认识以来,陈西繁少有这样霸道的时候,他逼近她,一步也不让。
四周的空气变得焦躁,仿佛火星子一点,就能燃起来似的。
陈西繁眼神固执专横,沉默地看着她。
漆夏受不了这样的眼神,默默吞咽。学生时代,她最怕的事是犯错误被叫去办公室,现在这场景,简直比犯错挨批还可怕。
“漆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顿了顿,漆夏鼓起勇气,小声:“如果没有呢?”
“那也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漆夏忽然有点想笑,埋怨道:“都这种情况了,还怎么装作不知道啊。”
陈西繁拧了拧眉,罕见地为难。
“你……你先放开我。”
陈西繁没动,“我担心你会跑。”
“我不跑。”漆夏红着脸,轻声:“我的手被你抓疼了。”
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随即,那只大手又缓缓摸索过来,只是这次力道减轻很多,轻轻帮她揉着被抓疼的地方。
春夜醉人,窗口送来风,裹挟着萝卜海棠的阵阵香气。
漆夏拢了拢腮边的碎发,沉默好久,而陈西繁一直没催她。
过了好一会,心绪平复,她才缓缓道:“我……我想一想,那些事实在太久了,回忆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今晚没有月亮,透过窗户,只能看见色彩斑斓的城市,一眼望不到头。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来京市那天,望着高楼大厦惊诧不已的自己。一瞬间,仿佛时光逆流,她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女。
心事像被雨水淋湿的信件,沉甸甸,漆夏缓慢开口,“我注册小号时,没想过会加到你,一开始,只是为了记录。那天在群里看见你想找特5-2003,刚好方颜姐的店里有,就买了。因为害怕被你删好友,也害怕暴露喜欢你的事,所以隐瞒了身份,对不起。”
那不是她的错,是他先加错人,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他低头看她,没有出声。
“放暑假那天,我察觉你不开心,所以以自己玩游戏输了的借口,给你发冷笑话,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陈西繁下颌线绷着,声音发紧,虽然已是往事,但亲口听她说,心口还是发疼。
“谢谢你,那天看了你的冷笑话,我确实开心很多。”
“是吗?那就好。”漆夏笑了笑,“高三的时候,我一直很期待,和你一起上京平大学,那个约定是真的,如果考上京大,我真的会和你面基,但是我去了,你却没有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忆起京大的时光,语气越发沉重:“你不知道,大一的时候,我经常跑去空飞班,远远看着那些人训练上课,那时候我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陈西繁愣住,当年出国是无奈之举,走得匆忙,谁都没有告别。
他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在意那个约定,在意他夭折的梦想。
“许幼菲说,你丢失了一块怀表,我知道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所以寒假的时候,去了一趟普陀寺,幸运的是,我找到它了。那时候,学院刚好有个暑期海外学习项目,我选了剑桥,想亲手把怀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