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九十九枝,很大一捧。漆夏抱起来闻了闻,有淡淡的香气。
想到白天李蜜说的那些,漆夏想做点什么,却有种无力感。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该不该冒然提那些事。
陈西繁自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朵,“上车,带你去看奶奶。”
“好。”
心里那点阴霾,很快被紧张取代。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白塔巷,但是第一次以陈西繁女友的身份去,漆夏手心冒汗。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陈西繁看她一眼笑出声:“你紧张什么?”
“我们算不算见家长?”
陈西繁沉吟:“算。”
漆夏就更紧张了,陈西繁安抚她:“放轻松,奶奶一直很喜欢你。”
到了白塔巷,车子停下,陈西繁从后备箱取出礼物。漆夏拿着一束向日葵,陈西繁拎着一盒燕窝进门。
刚进院子,就看见陈奶奶已经候在门口了,见到她乐得合不拢嘴,挥手:“夏夏——”
“奶奶,我来看你了。”
“好好。”陈奶奶握着她的手,“进屋说。”
到了客厅,陈奶奶拉着她说话,王阿姨在厨房忙碌,擦着手走出来,报了一串菜名,问:“需不需要再加什么菜?”
陈奶奶说:“问夏夏。”
漆夏忙说:“够了。”
“好嘞,你们等一会,马上就能吃饭了。”
陈奶奶拉着漆夏的手,像初见时那样,问她的工作,问漆兰静的近况,最后又问,陈西繁对她好不好。
一直在旁边当工具人,负责倒茶剥橘子的陈西繁,闻言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漆夏。
漆夏脸轰地一热,“很好的,奶奶。”
“那就好。”陈奶奶嘱咐说:“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
因为都是熟人,这顿饭吃得轻松愉快,吃完饭,陈西繁去外面接了个工作电话,陈奶奶又拉着漆夏陪她下棋。
漆夏略通围棋,陈奶奶就一边下棋一边教她。
夏天白昼长,花园中种满了玫瑰,落日余晖洒下,玫瑰铺上一层浅金。
棋室有面落地窗,落地窗外就是花园。这会,陈西繁在外面打电话,时不时回头,看漆夏一眼。
漆夏似有所感,每次抬头,都能对上陈西繁笑意盈盈的眼睛。
无需多言,彼此的一个眼神,就有天长地久之感。
陈奶奶落子的速度不禁也慢下来,她缓缓道:“夏夏,阿繁没有跟你提过家里的事吧?”
漆夏顿了顿,“没怎么提过,但我听别人说过一些。”
陈奶奶长长叹了一口气,“哎——”
“霜玉和我儿子,小时候就认识了,长大后谈恋爱,结婚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霜玉心软,当初想资助郑蓉的时候,我就劝她,交给基金会去办,没必要太上心。”
“但是她惜才,说郑蓉有舞蹈天赋,身世可怜,所以忍不住对她多关心一些,各种演出都带着她,果不其然,出事了。”
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但亲耳听陈奶奶用这种无奈,惋惜的语气讲出来,漆夏心头仍是一震。
陈奶奶说:“那时候,家里很乱。霜玉有抑郁症,虽然请了护工看着她,但阿繁不放心,除了上学几乎每天都守着她。”
“后来经过治疗,她的情况好一些了。有一天,霜玉忽然说,想去外地旅游散散心。就是那次出门,她再也没回来。”
漆夏自然想起来,2014年春节,漆兰静接到的那个电话。
“林阿姨在港城出事了。”
她再没有过过那样寒冷的春节。
其实林霜玉也不是第一次寻死了,丈夫和郑蓉的事败露后,同时遭遇两个最信任的人背叛,她深受刺激,曾想过跳河,但那一次,被恰巧路过的漆夏和漆兰静救了下来。
她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总让人有种她很健康,已经走出阴影的错觉。
2014年春节,陈西繁陪她去长宜旅游,然而除夕那天,她失踪,一个人去了港城。
为什么选择在港城结束生命,大概是因为,当年,她和陈奎松,是在港城办的婚礼。
陈西繁赶到港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时候,距离他的十八岁生日还有半个月。
将林霜玉破碎的遗体放进裹尸袋,他在莫布崖站了很久,那骇人的高度,呼啸的海风,让他眩晕,也让他绝望。
高三下学期,用黑暗来形容那段时光,一点也不为过。
妈妈没有了,梦想没有了,陈西繁几乎是抱着逃避的心态出国。
他是坐邮轮去的英国,那时候他不敢坐飞机,甚至不敢住超过五层的楼房,剑桥开学后,除了吃饭就是上课,活得像个机器人。
林雪珍担心他,但他说没事。
表面上看,陈西繁确实正常,但林雪珍知道,他像一只梨,外表完好无损,但实际上,内里已经溃烂了。
林雪珍只能用更多时间来监视他,同时联系全英最好的心理医生,治疗恐高和事后创伤。
初到英国的那一年,真的是很难,度日如年。真正的转机来自2015年,陈西繁收到一个国内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