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提到了父亲,元栀便没来由的心虚,要不了多久,元公复就会发现她出城的事情。
“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们如今出来,岂非回不去了?”元栀哽咽道:“谢晦便罢了,可惜花,你身负官职,贸然出城会不会不好?”
谢晦瞪大了眼睛,骂骂咧咧道:“什么叫我便罢了,小爷担心你,你就这样说话的?你个小没良心的!”
元栀噗嗤笑出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惜花望着她,沉思片刻后道:“出都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就是。”谢晦的手随意耷拉在脑后,笑嘻嘻道:“之前说要一起游历的,你忘啦?”
“来都来了,小爷勉强和你走一遭。”
“顺便保护你的安全。”
顾惜花颔首,温声道:“既然回不去,不如与你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他的视线落在元栀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问:“栀栀,你要去哪里。”
元栀望着面前的人,眼底蓦然涌上一股酸涩,她强忍着颤音,露出一个笑来,“我要去岳城。”
果然是岳城。
顾惜花眸色不变,沉吟片刻后道:“岳城离此处尚有几日距离,地图给我吧。”
元栀舍了原本的马,坐上了马车。
岳城离长安需驱车七日,这几日,元栀为了尽快赶到岳城,硬是扛着没有歇息。她一边啃着干粮,一边默默抚着小腹。这段时日她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好在腹部倒没有什么不适感。
谢晦却有些苦不堪言,看着倚在车内的元栀自顾自地啃着玉米饼,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栀栀,我知道你很急,但是能不能别这么急。”
说罢,他捏了捏自己的脸,一脸痛惜道:“小爷都累瘦了,先休息好不好?”
“而且都傍晚了,接下来也不好赶路。”
元栀如梦初醒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轮流赶路不眠不休了五日。此时正在某处山里,几人为了快速到达岳城,并没有走官道,另辟蹊径走了小路。山路崎岖,夜色将至,确实不适合再赶路。
此处没有驿站,今晚怕是要露宿了。
“先休息吧。”
她起身下车,因久坐而僵硬的双腿下意识往前一倾,元栀下意识轻呼出声,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了她。
“小心些。”
元栀站稳后,温声道:“谢谢你,惜花。”
谢晦看了二人一眼,伸了个懒腰,指着不远处的溪流,笑嘻嘻道:“你们先休息,我去抓点鱼,等会咱们烤鱼吃。”
元栀坐在一块青石上,展开地图研究路线。
“翻过这座山,便到岳城了。”她的手在羊皮卷上滑行,视线灼热地盯着目的地。
顾惜花道:“如今岳城是晋王的地盘,你可有想过,就算你到了门口,又要如何找到凤玄歌吗?”
元栀一愣,这些她都还没来得及想。
不知为何,自从有孕之后,她似乎迟钝了很多。
“你啊,怎么还如从前一般糊涂?”顾惜花的嘴角擒着一丝笑意,眼底尽是无奈。
元栀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这样的顾惜花,她很久没见过了。
上一回,似乎还是在听雪楼的西暖阁,她和周瑶打赌,顾惜花帮她补课的时候。
那时的顾惜花见她做错了题,也是这样的模样,然后说:“栀栀,专心些。”
记忆回笼,元栀的视线聚焦在顾惜花的脸上,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晦大声吆喝道:“快来烤鱼!”
二人瞬间回神,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惜花很会烤鱼,几人此次出来得突然,自然没有带什么调料。
但顾惜花也能将鱼烤得脆香,谢晦率先抢来,囫囵吃了两条进去,便在马车周围寻了个干净之地,铺了毯子就躺下睡觉。
没多久,便响起轻微的鼾声。
元栀望着明显清瘦的谢晦,柔声道:“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他了,没想到他还会抓鱼。”
顾惜花捏着烤鱼串,专注地盯着在火光中滋滋冒油的烤鱼,温声道:“他并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
“从前跟着谢九霖,也是吃过苦的。”
“谢九霖的商队走南闯北,遇到过天灾人祸,最危险的时候,整个商队险些覆灭,这些,谢晦都经历过。”
顾惜花的声音很温和,将元栀不曾知道的,谢晦的过往娓娓道来。
元栀吃得极慢,一面吃,一面听着顾惜花说话。
在他的清润的嗓音中,元栀的脑海中描绘出一个活泼生动敢爱敢恨的少年。
顾惜花停下了语句,将手中刚烤好的鱼递了过去,他的眸光温柔而坚定,深邃的眸里映照着不住跳跃的明黄火焰,他的手略有一紧,看着元栀,一字一句地试探:“栀栀,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凤大人遭遇不测,你……怎么办?”
元栀的脸色瞬间凝固下来,连嘴角的笑都停在空中,好看的长眉凝在一处,她冷声道:“惜花,你不该这样想他。他一定没事的。”
她这样对顾惜花说,也这样对自己说。
这些天,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家里发现她逃出城了会怎么样,不知道凤玄歌在岳城到底是死是活。这些时日,她甚至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