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想,如果可以,他宁可这些痛苦是降临在他身上的。
他又有些后悔发那条微博了。
靳如馨去世之后,靳卓岐曾经也去找过聂召,他站在很远处,当时因为车祸,走路都还不灵活,穿着一件被洗到泛白的衣服,下巴处的青茬也没刮干净,整个人沧桑又狼狈,高个却弯着肩遥遥看着她。
她穿的很漂亮,整个人自信又张扬,身边一群朋友围绕,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挨着她的葛元凯,不知道在开玩笑还是什么,她笑着叫他哥,说一会他请客。
一群人哄闹着开着豪车从这里离开,车子碾过刚下过雨存的污水,速度太快,整个激洒在他身上。
当时的靳卓岐毫不避让,漆黑的眼眸紧紧跟着她的背影看。
后来遇到霍呈决,他努力让自己成长起来,他要切掉自己的一切不完美,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也要保自己周全。
或许是那一幕太过刺眼,靳卓岐在某天晚上忽然又梦到聂召的那张笑脸,裤子湿了个透底,也出了浑身汗。
于是他在把文斌搞破产之后,在网上发布了那条微博,刻意放出了些漏洞,让葛元凯查到地址。
他其实不太确定聂召会不会来,看到她背着吉他站在巴士牌前时,靳卓岐知道他赌赢了。
他只是没想到,舆论是不可掌控的,聂召也早就因为当初举报导致蒋听自杀,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医生说她高一的时候就去过医院看心理科,当时就已经是轻度抑郁了。
重重叠加之下,她整个人被彻底挖空,本就只剩下一个躯壳。
而卢湘,或许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没有办法恢复回来了。
靳卓岐不知道怎么办才行。
坐了好几个小时,聂召的手机响了一下,靳卓岐给她买了跟平常人不太一样的手机,她用得很熟练,有微信发过来,按键可以用机械音读出来给她听。
或许是因为手里在吃着东西,她并没有点开看。
靳卓岐却清晰地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兆锐两个字。
他听医生说过,在她住院的那一年半里,都是兆锐在照顾她。
也不难想,她手腕处的那道疤痕很深,她想死的那天,是兆锐把她拉回来的。
靳卓岐忽然没了心情,叫着聂召:“回去吗?”
聂召点了点头。
坐的她屁股都痛了。
回去的时候打了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家。
她的身体好像比之前差了很多,只是出去转了几个小时就累到不行,回去之后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卧室趴在床上就想睡。
靳卓岐还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回应。
走进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给她把外套脱了,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从卧室出去进了书房。
他还是继续帮霍呈决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进度迟迟推展不开,他有空时便会跟之前在伦敦一样,跟那边开会,做项目,做分析。
这个公寓并不算太好,即便是跟聂召之前的公寓距离很近,也完全没有她之前住过的公寓好,但有一个很好的就是,隔音效果很差。
所以只要房间里的声音能够达到人类耳朵能听到的最低分贝,不关紧门,靳卓岐就可以第一时间听到。
因此在他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的所有活动都停歇了。
那边的人正在看企划案,注意到对面倏然失了音,抬头疑惑看他。
“Jin?”
靳卓岐的英腔很纯正:“Sorry, the meeting has been postponed until tomorrow evening.”
[抱歉,会议推到明晚。]
说完,他合上电脑站起了身,转过身快步从书房走出来时,长腿踢到椅子,零碎的脚步看上去格外慌乱。
他快步走到卧室推开门,聂召没在床上躺着,靳卓岐迅速转过身,注意到了地板上的那滩水,手指大力拉开了浴室的推拉门,看到浴缸里坐着聂召。
她的那条她最喜欢的白色长裙被扔在了旁边地板上,浑身赤/裸地躺在浴缸里,浴头开着,正在滴滴答答地往已经漫出来的浴缸里灌水,聂召整张脸都陷入水里,她正闭着眼,脸色青白,仿佛没了生气。
靳卓岐心脏猛地一缩紧,手指大力地扣着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从浴缸里拉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捏得太用力,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了泛红的手指印,她像是恢复了呼吸一样,睁开眼瞳孔睁大看着前方,呼吸的频率急促,又被水呛得一直咳嗦,整张脸都被憋红了。
“你在干什么?”靳卓岐的声音从齿关崩出来似的。
聂召像是坠入海里一样,跟她很多时候的梦一样,身体里被无孔不入灌进了很多水,嗓子被冲的干疼。
她看向靳卓岐的方向,落在耳畔的声音芒寒色正,带足了冷意。
“我……想洗澡,睡着了。”
她出了汗,身上涂的防晒乳有些黏,不太舒服,洗着洗着有些困,整个人就滑了进去。
怪不得她觉得透不过气,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