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絮在浏览器上找不到当年的陈闻鸢结婚的娱乐新闻,也许是已经过去的六七年太漫长,也有可能经历了太多次信息净化,最后傅令絮随手一点,是在废弃的粉丝博客里见到了姜慧说的那个二十岁少年——旁郁立。
更准确一点,姜慧说的是“二十岁的天才乐手旁郁立”。
他是姜慧的表哥,陈父的得意门生。
也是陈闻鸢曾经的合作演员,及绯闻男友。
那是2014年的春天,在穗和十五岁生日那天。
陈闻鸢的父母在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舞会,以他们的朋友为主,多是音乐学院的知名教授、国家剧院的首席乐手、资深导演这些,虽然没有怠慢穗和,且一直将她安置在聚光灯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更愿意借此机会给陈闻鸢铺路。
穗和很识趣,她没有像陈闻鸢那样,真的邀请普通的同学到家里来。
只有旁郁立是第一个因为她是穗和而喜欢她。
他明明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二十岁已经在维也纳开过多次大提琴独奏音乐会,古老名校的橄榄枝也早早飞到了他的窗台前,他为了感谢启蒙老师,也就是陈闻鸢的父亲,才应允替她演绎MV中的大提琴片段,只是没想到这令他一夜成名。
很多人都赞叹,陈父有个好女儿,还有个好学生。
这世上,能让旁郁立考虑人情世故的,只有教了他十几年的陈父。
当古典乐进入娱乐视野,任何内涵都停留在原地,被发散讨论的只有他与陈闻鸢青梅竹马的“恋情”,公主与王子照进现实,CP热度红极一时。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原来也会在推杯换盏的风月场里跟她一起躲进秘密花园。
他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眼睛却像小鹿那般清澈又惊怯。
他只问“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都没提过。
他也从不吹嘘自己,甚至没有主动说过他的事情,跟他对比,反而是穗和更为轻松一些,所有人都在宴会厅和前庭草坪交谈和舞蹈,只有他们躲在小花园的玻璃房里,被一整棵白兰花树遮挡,脚边有松土和摘落的成熟果实,平时只有佣人阿姨和穗和自己会来。
穗和请他吃了一个枇杷,装作满不在意的语气说着:“你怎么不去里面?”
“不喜欢。”
旁郁立为难的样子显现,小声说了句“因为老师”。
“不喜欢热闹你还来?”穗和扁扁嘴,根本没听见,还拍了下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甚至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慰,“也对,我也不喜欢热闹,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我不也得来。”
“生日快乐。”
“谢谢!除了你,大概没有人知道是我生日。”穗和指了指复古音响,嘬了一下指尖的枇杷汁,“装模作样的大人!生日快乐歌都不肯给我放一次,这些曲子难听死了。”
“有好听的……”旁郁立仍在斯文地撕着枇杷皮,“但不是这些。”
“我听不懂,陈爸爸让我挑喜欢的乐器学,本来我很开心的,躲在被子里认真想了一晚上!打算学大提琴!结果第二天我还没说话呢,妈妈就说,‘要不然你学个大提琴吧,姐姐学了钢琴,这样你以后可以给姐姐伴奏’。”
穗和学着学着就伤感起来,立即住口,“我才不学,我不喜欢了。”
“你说你打算学大提琴。”
穗和用力啧了一声,“你听错了,我说,我不喜欢了。”
“哦。”
“‘哦’什么,你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穗和像个小大人一样催促他,“赶紧吃你的枇杷吧,大艺术家,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给你吃这种非进口便宜水果,我不得被口水淹死。”
“不会的。”
“你懂什么,如果今天你不是你,你以为他们还会喜欢你吗?”
“为什么我……不是我?”
穗和摇摇头,觉得他没救了,站起来将纸巾收拾好,递到他嘴边,“往这里吐,我给你一起丢了,你这个人,确实挺适合搞艺术的,不太像俗人。”
“……”
穗和微微瞪他一眼,但是对着这样的人,情不自禁语气变轻,“快吐啊。”
“这样不好。”
“……行吧,那这包纸巾都丢给你,你慢慢吃啊。”
说完穗和就往里走,感觉到他在身后起身,穗和头也没回,准备绕过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刚刚走到最高那层,预备转弯时,发觉音乐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人群中央有人正在独奏《生日快乐歌》。
依然没有人发现过生日的人正在爬着楼梯逃走。
只有穗和知道,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是真正记得她生日。
也是那天以后,穗和开始正式学习大提琴,像是多年的心结原以为是线头缭绕的死结,原来被人轻易一拉扯就解开了,后来,旁郁立还送了她一把大提琴,他偶尔周末来家里吃饭,喜欢跟陈父闲谈、练琴,不过穗和从不觉得自己被冷落。
有时候甚至会半路退出去,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他们。
穗和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告诉他,“也许是因为陈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爸爸,所以格外客气,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心存芥蒂,总觉得认可新爸爸就的对自己爸爸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