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拾意瞟了一眼她的两位贴身侍女似乎并还没有瞧出什么岔子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不露出半分异样继续看折子。
到下午便说乏得慌歇了歇,身上是不觉得那么累了,只是胃口仍不见好。
不过想着晚上要偷跑出去,还是硬塞了两口,却就直感噎到了嗓子眼只得作罢。
冰心又说要不要再寻太医过来,但梁拾意想着戌时已近摇摇头只说今日想早些睡下,让她们都不要来打扰。
待进了里屋确认侍女们退下后,她便悄摸起身把门从里面插上。
再想起张以斯上次曾说她眼尾红痣易被人识破,到妆台前拿出水粉,学着往日见那些太监们的样子,往脸上涂泥似得厚厚盖了一层连眉毛都瞧不出了。
然后,走至暗门前一按。
“吱呀”
一刹,梁拾意忽然想起,之前丧期那套素色太监服俨然是不能再穿了。
不过又一刹,她心中忐忑尽数消除安定下来。
一叠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摆在密道中。
她晓得的。
白居岳虽嘴上从来不说,面上从来不显,但梁拾意晓得,他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某些人单方面“分手”后的古怪行为录
引用:
和其光,同其尘——《老子》
第49章 灯会
梁拾意钻出密道跟张以斯碰面时,两人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没两眼,双双别过头去。
梁拾意转头捂脸是在拼命憋笑,她感觉张以斯的折扇背后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梁拾意自然绝没有对阁臣们不敬的念头,可张以斯今天的打扮......
外面细羊羔绒的裘此前虽没见他批过但也寻常,里面套的玉色袍衫跟他身量比是稍稍显得紧致了一些,倒也问题不大。
只是他大冬日里打着一把折扇,折扇上还题着......
梁拾意的余光瞥着“克己复礼”四个大字挡在张以斯的脸前,实在忍不住笑了。
估计她今日这番比上次更惟妙惟肖的太监妆扮,在张以斯眼中也如是滑稽。
待二人心情都平复后,梁拾意勉力找补一句:“张阁老今日真有一番文雅的君子之风呢。”
“哎。”
只听张以斯长叹口气。
“要知道太后娘娘妆术如此高超,臣倒也不枉费这扮清正的功夫免得让人起些不敬的疑心。”
梁拾意明白过来,虽她上次穿是穿了太监衣裳,可不施脂粉倒又像个清秀的小倌,张以斯平素不羁的模样怕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这才换了身行头,甚至连须都剃了。
不过,如今她这张连眉毛都没有的脸自不会再招此疑心。
“哎,这几日我难免只能去找副假胡子贴着上朝了。”
张以斯又再叹了一口气,改换了自称。
他二人既要微服出访,当然不能用宫中的称谓。
梁拾意稍一琢磨让张以斯唤自己小十,张以斯便让梁拾意索性叫他三哥。
“一路之上都布好了暗卫和哨点,有三哥在,小十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大胆地玩。就是有一点注意的,无论你是想拿什么吃什么都得让三哥我先检查一遍。”
张以斯又叮嘱两句,梁拾意一一点头应下,接着二人上了顶轿子,出了午门才换乘马车。
进车厢前,梁拾意不由回望一眼。
午门三城台环绕五亭楼耸立,形似三峦环抱,五峰突起,亦称五凤楼。
气派威严远非梁拾意进宫时所走的神武门可堪相比。
只是于宫中数月她早习惯金砖碧瓦,巍巍朱墙,倒觉得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差。
梁拾意抬头仰向天空。
或许是夜幕已临一片漆黑的缘故,倒没有前月里她从内宫走向外廷那天地骤然开朗的感觉。
抑或是她再清楚不过这走出去也终是要回来的,心绪自然平平。
不过,这平平俨然是梁拾意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出了宫城戒严的范围,马车外面的声音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嘭嘭”几声烟花连炸,梁拾意终是禁不住掀开帘子。
接连绽开的焰火极亮,将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夜空照如白昼。
但梁拾意的眼神垂下来,见那车马行过张灯结彩的街市,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无论华夷男女老少脸上皆洋溢着笑。
又想人间烟火更亮。
不过她再重新将目光投向天幕。
无论是寂静的夜还是这般热闹的夜,哪怕火树银花炸漫天,月亮也还是那样遥遥地挂着,并不会因此多一分少一分清辉。
但梁拾意悄悄地想,要她真能牵着月亮一起来人间逛一逛也很好。
马车行进得愈来愈慢,想来是离闹市越近人越发拥挤所致。
终于,车停了下来,马车夫言:“三爷,前面长安桥人堆着实在过不去了。”
张以斯吩咐着绕路:“往南走江米桥吧。”
然除开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这玉河东的灯会梁拾意从前也没见识过。
梁拾意虽晓得暗卫和哨点都是提前布好的,她不能随便任性凭着自己心意,应听张以斯的安排。
但看着车外热闹气象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三哥,我们能下来走走么?”
却听张以斯发出一种恍然大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