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池霜直视他,走近两步,雨后空气都清新了,他能清晰地嗅到她的气息,将他包裹,不得动弹。
“你现在又想做什么?怎么,想照顾我?”池霜嗤笑,“那这次以什么身份呢?我跟梁潜没关系了,你要照顾,可以去照顾他现在的女朋友,赶紧去吧。”
“池霜。”他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没忍住,压抑着语气说,“你一定要这样说?”
“不然呢?你要我感激涕零?”池霜扬声,“谁稀罕你的照顾,谁稀罕你的帮忙,从头到尾不都是你在自说自话?你有问过我吗?想照顾了,就不由分说凑过来,不想照顾了,一声不吭就走,孟怀谦,这事我根本懒得提,你现在买这个香酥鸡块,是想做什么?”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也饱含痛苦与自责,他攥着那打包袋的袋子的手都在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池霜冷笑一声,“你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那多余的虚伪的善意无处安放的话,大可不必给我,我这里不是什么垃圾收容所!”
“你在难受。”
孟怀谦目光深沉,他说,“你很痛苦。”
这短短的八个字,将池霜的怒火蹭地一下挑起,她深吸一口气,却又觉得没必要跟这人多说废话,只能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走了,你可以滚了。”
她的平静。
她的粉饰太平。
她的体面。
让他难受到无以复加,他这次没有听她的吩咐,他朝她走近了两步,两人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近到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凝视着她,“我见过你很多面,知道你愤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知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记起的都是曾经。
池霜,你愤怒的时候会朝人扔拖鞋,会破口大骂。
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会放声大哭。
而不论什么时候,永远都富有生机。
他恨透了梁潜。
更恨透了自己。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明明高大宽阔的身躯,此刻却渺小得仿佛在她面前匍匐、恳求,“池霜,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的人,他不值得,不值得你为他改变。没有人值得。”
“滚!你给我滚!”池霜气得胸口起伏,她的心都被灼烧着,她早已被激怒,所有那些她藏起来的情绪,所有云淡风轻都是假象,她只恨不得梁潜立马出门被车撞死,最好被压成一滩烂泥,她才会拍手叫好。
她咬牙切齿地希望梁潜今后都不要好过。
她不要他后悔,他只要后悔一分,都会让她无比的恶心,她要他失去所有的一切,她要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还有眼前这个人。
她希望他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
“他死了。”孟怀谦想要伸手触摸她,却又在半空中放下,紧握成拳,“你就当他死了第一次,好不好?那时候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走出来,这次缩短,半个月好不好?”
池霜怒火攻心。
手边有什么都朝他砸去,脑内理智那根弦终于被他强势扯断。
她太气了。
他说得没错,她在愤怒,她在痛苦,她在伤心,不可以吗?那是她爱过的人,那是她期盼过的婚礼,最后却以这样狼狈不堪的方式收场,她不是铁打的人,不会第一天第一秒就能将它摒弃——这就是梁潜想要看到的是吗?
她忍住, 极力地忍住。
眼泪、痛苦、哀嚎, 并不能带来什么,它只会成为那个男人的兴奋、剂。
其他人即便再卑鄙不堪,即便成为了地下道的老鼠,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体面光鲜地活着。
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打倒她。
这些肮脏的人,这些卑劣的人,不该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他们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她只允许自己失态这几分钟。
只要这几分钟就好。
孟怀谦如一尊雕像,如沙袋,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他无所谓她此刻把他当成是什么,即便当成是梁潜也没关系。
池霜在这几分钟里,彻底放任自己。
也没注意到锋利的美工刀也夹在了书册之中,朝着他砸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手背被刀片划破,伤口有些深,一瞬间,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他忍住痛意,将手藏进口袋里,很快地掌心也随之湿润黏稠。
几分钟时效到期。
池霜的宣泄也到此为止,她逐渐沉寂,仿佛是一鼓作气爬过了山丘,此刻人就在山顶之上,一种脱力感油然而生,腿没了力气,人也没了力气,但很快地,属于她的生机也回来了。
厅里恢复了寂静。
孟怀谦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是她后退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受伤的手,忘记了疼痛,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可此刻没人会联想到亲密一字,它更像是鼓励与支援。
“池霜,”他每次喊她的名字都很郑重与认真,“我见过你哭过很多次。”
“这一次也没关系。”他艰涩而痛楚地说。
就像他在她面前说了千百次的对不起。
再说千遍万遍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