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看见了水面里自己的脸，口罩上方红肿的眼睛阴冷如蛇，她被自己的表情吓了一跳，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
“季小姐！”有个穿保安服的中年男人小跑过来扶起她。
“我没事。”季苒苒轻抚着胸口站起来。
面前的中年男人是这片别墅区的一个保安小队长，好像干了至少有十年，反正在她印象中一直在这里当保安，叫陈家豪，普通话不标准，也一直没怎么进步，一股粤味。
人挺热情的，每回见到都会主动打招呼，夸她衣服好看、最近又漂亮了之类的，送到门卫的快递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到家门口。
因此季苒苒对陈家豪的态度一直都还不错。
陈家豪关心地问：“季小姐，你眼睛怎末啦？系遇到什么桑心事，哭了很久咩？”
口音一如既往地重，这十年居然都没进步多少。
“新闻应该都传遍了吧。”季苒苒闷闷地说。
“我冇听说呀，发生什么了？”
季苒苒有些烦躁。
“你自己打开新闻估计全是呢。我那父亲，根本没把我当女儿过！他的亲生女儿一回来，立刻要把我扫地出门！”
她自顾自地抱怨，没注意到陈家豪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是，他们家的基因是好，苏令仪没在季家长大都那么优秀，我配不上待在季家！”
“生恩哪有养恩重？季庭那个叼毛这么冷血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啊！”
陈家豪突如其来地愤怒把季苒苒都吓了跳。
“你这么激动干嘛。”季苒苒怪异的看了陈家豪一眼。
陈家豪立刻变了张脸，讨好般地赔笑：“我介不系为季小姐鸣不平嘛。想起了在电影里看见的情节，十几年的感情，肯定比生她的感情深啦，季小姐你别担心，好好跟父母相处。”
这话并没让季苒苒好受多少。
十几年的感情……她只与简如兰感情深厚罢了。
可简如兰如今在医院，没有精力来关心她。
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季家人，才无法跟季庭、季陆离亲近。
“行了，我家里的事，你一个保安也不清楚。”季苒苒撇了下嘴，“巡逻你的去吧。”
陈家豪又露出惯常讨好的笑，连续“欸”了几声后，回到刚被他搁在一旁的自平衡车上，继续巡逻。
巡逻完一圈回到执勤室，另外两个年轻保安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陈队长。”年轻保安喊了一句。
陈家豪在这儿干的年份久，新来不久的年轻保安对他都很客气。
陈家豪：“在聊什么？”
“害，你没看新闻么，住咱们这儿的那个大富人，女儿不是亲生的呢！当初女儿被绑架，哪晓得送回来个假的！”
“那帮子绑匪也忒不是人，拿了赎金还这么不讲信用，让人把个假的当真的养，今天早上一早那家的贵太太就又去医院了，我隔着车窗瞧了眼，那气色真的差。造孽哦，换我养个假的十几年，我肯定当场就气晕。”
两个小保安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
丝毫没注意到，陈家豪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陈队长，你说——”
说要气晕的保安嬉笑着转向陈家豪，话才说了一半，迎面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
另一个保安吓傻了，脖子一僵愣在原地。
“下次别让我听见你们议论业主。”陈家豪拿手指点着捂着脸倒在地上疼得发懵的保安，眼神凶戾得像条阴暗巷子里的野狗。
“陈哥，陈哥你冷静，我们不说了。”还站着的保安颤着手将陈家豪的手按下了。
他们两个都见过陈家豪身上的纹身。
这家伙做保安前，不知做的是什么勾当，总之绝不是个好惹的人。
被揍的小保安也只能忍着痛赔不是。
“都给我把嘴放干净点。”陈家豪瞪着眼最后警告了一句，转身走出值班室。
第034章
陈家豪阴郁着脸回到保安宿舍。
他在这儿干了十年,虽说不怎么能干，但从没出过岔子，物业经理把他提成小队长后,他有了一间自己的宿舍。
物业提供的宿舍其实条件不差,单人床、桌椅、卫生间都有,但陈家豪不爱收拾，床上的被单污成一团，空气里隐约有股垃圾发酵的酸味
旁的保安都不愿意到他宿舍来。
陈家豪一屁股坐到床上,伸手拉开床头柜,里头乱糟糟地堆着烟盒、小瓶装的酒。
他翻找一阵，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小铁盒,珍重地揭开盖子。
里头只有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
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根烟，身边站着个挺白净的年轻漂亮女人,女人手里抱了个婴儿。
陈家豪把照片端详片刻后,忽然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他的确是个失败的男人,做什么都干不出名堂。
当年跟着赫赫有名的白雄强混了三年也只是个最底层的打手，只能干点收保护费的小事。
但正因为丝毫没有参与进帮派核心，被仇家和警方清算时也幸运地逃过一劫，根本无人在意他这种小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