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李牧羊也无法说啥。
“那就赶紧走吧,等我们这边收拾下,你那边稳定了,我们再来。”
“好。”
李牧羊点点头,重新扶着车辕,继续向前。
将大嫂一家人放在身后。
“娘,你可要好好开心点,你看看你的儿孙多孝顺啊,谁家的老太太有你这种好福气是不是?”
“是啊,你们都很孝顺。”
“我觉得还是我五哥最孝顺啦,娘你可不能偏心,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给个钱啥的当然简单,但朝夕侍候才是真正的难题……”
“琴琴,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
李牧羊没好气地呵斥妹妹,“我们都是亲兄弟姐妹,大家都是用各自的方法孝顺咱娘,没什么人比别人更孝顺的说法。你要是这样说,被大家听到了,心里该多难受,以后不允许这样说了。”
“噢。”
李香琴嘟着嘴应了声。
“你要成熟一些,也都是二十五六的人了,两个孩子的妈,说话还是没经过大脑可不行。”
“哎呀呀,哥,我知道啦你还说。”
李香琴被说的有些委屈,心想我这是夸奖你呢,你怎么反而倒打一耙,说起我的不是。
你这样让我很委屈啊。
“五啊,你也别怪琴琴,她说的也没错,”母亲帮着搭话,“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但话容易说,事情难做啊。你确实比他们都要细心,都要耐心一些呀。
娘这个瘫子在炕上这么久,若不是你没日没夜的细心照顾,哪还能坚持现在呢。这可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你对娘的好,娘都记在心里。
这人啊,一辈子就那么点事,有遗憾也有幸福啊,你看看你爹那死老头子死的早,将娘和你们一堆孩子留在世上。
当时娘不知道多难受,感觉天都要塌了。本来两个人拉扯你们,都已经是勉强过日子,这下变成娘一个人,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嘛……”
车子向前缓缓走着。
老人说话就是这样,经常颠三倒四,说着说着就不知道她原来想说什么,话题不知偏到哪里切了。
娘年龄不大,就59岁,要是领导干部的话,还是正干事业的壮年,但因躺在炕上太久,她说话也经常有点摸不着头脑。
例如刚才前半段说的还是孩子们孝顺不孝顺的事情,后半段就直接转到她的悲惨命运。
这些话,这些年来,娘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李牧羊几乎能背出来了。
以前他可能觉得很烦,但如今,在这样一个凌晨,微风吹拂着身,除了架子车车轮碾过地的嘎吱声,周围寂静的很,娘的话语显得那么动听。
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讲述一段难以磨灭的历史。
“那时候啊,很多人都劝娘,将你们送出几个吧,要那这么多孩子没用,都是吃饭的嘴。送给人几个,不仅孩子们可以活下去,还能换点粮食或者钱回来。
娘差点就有了这个念头。
可送谁呢,娘将你们叫到面前,一个个看,你们啊,个个都是娘的宝贝疙瘩,这个眼睛大大的,花花的,那个脑袋大的能做县官,这个嘴甜,一口一个娘,能甜到娘的心里,那个有担当,再苦再累的活,都能帮着娘干……
娘是一个都舍不得送出去啊,想着那就养吧,反正有娘一口吃的,也就不会让娃娃们都饿着。也亏老天爷睁眼,好歹将你们拉扯大了。”
“娘,困的话,你就再睡睡吧,这天还黑着呢。”
李牧羊看看天上的月光,越来越淡,启明星越来越亮,东方虽然还没泛出鱼肚白,但地上月光的影子已不那么清晰了。
“好吧,那我再睡会。”
或许是昨晚太激动,也或许是刚才抒发一会情怀,袁如凤也觉得有点困乏,慢慢睡了过去。
李牧羊和李香琴相识一笑。
七点多的时候,太阳就高了。
车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刚好经过一个逢集的镇子,便买了一些包子,带着路上吃。
原本还想着给母亲买点的喝的,但袁如凤觉得现在躺在车上,干什么都不方便,尽量还是少喝汤汤汁汁的东西,免得一会又要麻烦孩子,便没有要。
李牧羊便又买了点水果带着。
“娘,躺着腰疼不,要不要找个地方给你揉揉?”
“不用,还坚持的住,你才辛苦呢,若是乏了的话,就找个地方歇会吧。”
李牧羊笑笑,“不要紧,你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赶路,早点去还要排队挂号,说不定还能碰到专家呢,若是晚一些,可就没位置了。”
“好吧,那……就是辛苦我儿了。”
“没事,娘又不重,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和拉空车子没啥区别,我力气大着呢。”
袁如凤笑笑。
“厉害,厉害。”
三人穿过摆在省道上的集市,继续向前进发。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庆城市的标志。
“欢迎您到庆城来。”
巨大的宣传牌年久失修,深蓝色的金铁皮表面部分已褪色为浅蓝色,下面两个角更是斑驳淋漓,随时都可能散开。
这年头,庆城还没有挖出石油,算是GS省最穷的几个市之一。
庆城七县一市,除了个别地方,其他都在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