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围绕着她,拍手唱生日快乐歌,他在后面笑着看。
那是棱子最幸福的时候,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
“可能之前也有吧,但我的印象中只有那一次。”
爸爸根本没能让她留下印象,那就算没有。
这一切的终结是爸爸找上门来(他去死吧)。
不知道他和大学生说了什么,“你回去上学吧。”大学生对她说。
她那天回酒店,倒是可以无论多久都住下去,套房被长期包了下来,他说她放假可以回来。
他的话对棱子像从远处飘来的,而且虚伪的可以。
棱子在房间里面翻找,剪碎了所有的裙子和卡,大学生敲门时,棱子把这些扔给他。
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从回忆中收回,棱子看着上班族,说“你和他长得很像啊。”
“或者说一模一样。”
“......现在才说?”上班族嘀咕。还以为她没有认出来。
因为那时的棱子就只望着窗外,聚会里撑着脸坐着,永远只看没有人的地方。
轻飘飘的神态,一张好像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留不下痕迹,随时会消失的脸。
又漂亮得异常。
她苍白的靠着墙站,黑发被打湿,压着额头,从侧面看,眼睛带着饱满的水意,像泡在雨中河流,被冲刷已久的宝石。
她整个人带着细细的,随时要断掉的惊惶,好像无处可去——确实无处可去。
那时她和同学们出来,在异国语言不通的陌生街道,下雨、没有伞、一个人被丢下。
他和朋友沿公路飙完两圈,站在小店的门沿下抽烟。朋友戳他,第一次被这么用力提醒,他顺着看去,一瞬间几乎忘了语言。
旁边朋友呼吸也轻轻的。
人看到美丽的东西首先会失声,首先会被完全震撼。
他第一次在朋友身上感觉到一种朝拜感。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朋友冒雨跑出去给她递伞,把她半拉的请到小店,棱子(“好可爱的名字“)肩上披着毛巾,双手放在杯壁,热巧克力升腾着往上冒热气,头顶黄色的灯光把雾气照得氤氲。
她有点不好意思,又很轻的对他们笑。说谢谢。
他感到心跳扑通。
扑通、扑通。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心跳。好像重新有人给了他一颗心脏。
比他们小一轮的女孩子。稚嫩的眉眼。娇小,没法碰到地面,脚踩着椅子的横杆的体型。
朋友在她面前,也完全沉默腼腆起来,什么话都不敢说。
首先是害怕伤害到美丽的东西,希望保护她。希望她露出笑容。
他静静在一边看,旁观朋友的恋爱(确实一见钟情了,确实坠入爱河了),自己半无不可的抽着烟。
可烟没有点燃,被檐下的雨打湿了,他一直捏着,站在原地身体半弓着,手插在口袋里,困似的垂着眼,偶尔往上抬时,眼睛总在看她。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直直的,不是阴鸷,也没有炽热的情感,就是一直在看她。
“因为是比一般的明星更帅的长相啊——不然女孩子们也不会一起缠过来——不太可能会忘记的。”
“嗯,就是现在太不起眼了。”
棱子把他的刘海往上撩,露出额头和漂亮的眼睛。
漂亮而不带攻击性,轻眨着,好像还不能确认现状的看她。
其实有攻击性的时候会更漂亮。飙车比赛时她也为他尖叫过哦。棱子轻轻的笑了。
“因为需要确认啊。”棱子轻松地说。
“如果堕落成了上班族的话——初恋堕落成了上班族,那就干脆没认出来好了。”
“会拉低我的格调。”棱子笑。
“你性格越来越差劲了。”上班族说。
“所以是吗?”她看他。到底是和前男友长得很像的陌生人呢,还是就是前男友?
“不是。”上班族即答,“忘了吧。我觉得你那个男朋友不靠谱,和初中女生交往。”
“都说了没交往。后面才觉得是初恋啦。上小学时玩过家家的男生,后面提起时说【我的初恋超棒的】。请你这么理解。”
他脸红了。
爸爸去找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觉得和你在一起,她过得正常吗?”
不上学、什么也不做、疯狂消费,每次买东西就越觉得自己的空虚。没有承诺,过一天算一天。
所以当时爸爸一句话都没和棱子说。根本不用和她说。爸爸明白这种情况怎么解决。
他果然放她走了。
其实还有希望,其实还想再联系。毕业会怎么样呢?能不能来这里修学旅行?我也有钱的我可以养你。一个人生活其实还是会寂寞吧。
不过棱子把所有东西都剪碎了。那无所谓,可她哭了。剪刀划到手血静静的流,很细很细的血,他看着,竟觉恐慌,像缠住他脖颈的绳子。
他再没打扰过她。
他觉得很对不起。
不过回去后才是麻烦。镜棱子在东京的经历怎么样都会传开,(旅馆点名没到的时候,同学们就已经面面相觑了)。
她收获了十几岁就被包养的流言。她从那之后就不怎么去上学了。
这些话棱子并不准备和他说。
“那段时间最最最开心了。”她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