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村长拿起来仔细端详,“啥东西的骨头……反正不是鱼,是个大的……”
“人骨。”周天说。
村长一下子没拿稳差点把那节骨头扔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小截骨头放回去,一副敬而远之的神情:“没见过,没见过。”
“怎么回事啊?”他转头问周天,“为什么你有这么邪性的东西?有什么人来了?”
“最近村里来过什么生人吗?”周天问。
村长苦着脸回忆了一会儿。
“没有,”他说,“林秀村就这么大点地方,一年到头都没有生人。”
周天沉下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村长一拍大腿,想起什么来,“我们村没有,隔壁村听说来过两个贵公子,就几天前!”
“他们还托人过来收猪羊,不过村里没人养这些,他们问了没有也就走了。除此之外,就真没有了。”
“收猪羊?”周天脸色突然差得厉害,“楚国巫术祝祭的牺牲?”
“不知道,楚国的东西我哪能知道。”村长赶紧摇头。无论楚国还是越国,都是他们这种小村庄根本没接触过的东西。
“那就这样,今晚麻烦您了。”周天站起来,匆匆便要走。
“不再多留会儿吗?”
“不了,之后还有事。”周天出了房门,不愿再等什么,直接便要向外走。
村长看着他,又向前追了几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轻后生说话。
“你……”他欲言又止,卡了一下才艰难地问出口,“云梦泽是不是要有难了?”
“不会,放心。”周天回过头,安慰地对他笑了笑,“只要我活着,云梦泽就不会出事。”
第18章
云梦泽并非楚国属地,又因为充满大大小小的湖泽,没有大些的城镇。姜同出来一路轻装简行,却依旧是这边渔家从未见过的阵仗,连临时找的居所都是附近村镇中最大最豪华的院落。
姜同的确对待桑田不差,三进院子里西边的厢房整个都划给了她。
不过说得不好听一点,软禁罢了。
纪琅对门口的守卫点点头示意,随即轻轻地推开门。
桑田正一个人在屋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一个小猫形状的木雕,看到纪琅进来,急忙放下东西坐正了。
“你还好吗?”纪琅不自觉笑了笑,“这么多年不见,白天你被公子同过去,也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说话。”
桑田看他的眼神里依旧有不少戒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你来做什么?”
“我……”纪琅卡了一下,半是调笑半是无奈道,“听说你被公子同下了禁足令,还不准我来看看你吗?”
桑田撇了撇嘴,闷闷地没有回答。
纪琅叹了口气:“桑田……”
“公子同让你来劝我的吗?”桑田看着桌面问。
纪琅突然觉出些来之前从未想过的有心无力来。
“也有这个原因,”他承认道,“不过不是公子同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
“公子同……他没有说什么,只让把你关在这儿。”纪琅停了停,“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楚都?”
桑田猛地睁大眼睛,看了纪琅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不知道?”
“这我哪里知道?”纪琅哭笑不得,“我都当了快十年行巫了,就回去过几次——还都没见过你。”
他说:“巫官署的人也在猜是怎么回事,就算大司巫死了,你自小跟着她长大,也不至于此……”
说到一半他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故作严肃地绷起脸想逗桑田开心:“我听说你们这种年纪的女孩心思都难猜得很,万一是有了情郎——那也不能往外跑啊!”
“什么和什么啊?”桑田根本不想回答,焦躁地抿唇,“大司巫……”
说到一半她却停了下来,重新与纪琅对视:“你和公子同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纪琅突然糊涂了,“我刚从沽郡回到楚都便听到大司巫自戕的消息,你又突然出走。公子同的病耽搁不得,同时正好缺个善于寻人的巫官,我便和他一起来了。”
“你和他一起来……”桑田简直不知道如何说,摇着头反问,“——你知道大司巫是因为公子同所以死的吗?”
纪琅一时惊骇:“什么!?”
“大司巫是为了帮公子同掩饰才会死的!”桑田说。
“帮公子同?”纪琅问,“大司巫不是自杀吗?”
“公子同用人牲,”桑田长吸一口气,“他的病症其实是祭祀反噬,大司巫和我帮他医治多年,直到几个月前才发现。”
她一股脑说:“大司巫私下想劝他改过,但没有成功,她不想助纣为虐却也不忍揭发公子同,于是把证据给了我,自己宁可自戕。”
纪琅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那公子同的病……”
“每用一次人牲,他就需要找巫医治疗一次,”桑田说,“现在大司巫死了,就只剩下我能帮他治,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不惜代价地找我。”
纪琅仍旧像是在做梦:“传说人牲祭祀会引起难以遏制的反噬,但方法已经失传多年,公子同怎么会用人牲?”
“他用人牲祭祀激发自己的巫术潜能,又用瘟疫掩饰人的消失,用体弱掩饰祭祀反噬,”桑田睁着圆圆的眼睛,说得连自己都有些害怕,“楚国本来多瘟疫,但那些爆发瘟疫的村镇——有一部分根本是全被公子同当了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