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催吐,黄土显阴,□□汁解毒---哇,你真的好有创意啊。”陈小姐啧啧出声,“可是你这样毒清不干净啊!”
张老山红了脸:“我把她吊了起来----”
王富贵点点头:“所以她瘸了?”
“瘫了---”
张二反手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打开阵阵清香,又盖上,丢给了张老山:“黑鲸膏,抹在膝盖处,三天就好。”
“如此神奇?!”张老山握在手里,宝贝得不得了,“我在此过两日便回去给她治好!这----怎么做的?”
“南海鲸鱼。”陈小姐道,“一头五千斤的鲸鱼,只能提炼出二两黑鲸膏。”
张老山愣住,面色沉了沉。
又是个没用的东西。
王富贵斜眼看他,忽地笑了笑:“张大夫,还有什么医术上的疑问,但问无妨。我们只给你这一桌饭的时间哦。”
张老山清醒过来,想也不想,道:“草鸡瘟怎么治?”
草鸡瘟,是老百姓最容易感染的瘟疫。有那些个靠养鸡生活的农民,一旦感染上草鸡瘟,立刻就会传染到整个村子,若是没有正经郎中,整个村子的人活不过半个月。
张老山用麻雀粪治疗过数百人,最终只救活了几十人,而且救活的人,人人身上都长出又疼又痒的白斑,无法祛除。
“这个病,用散毒丸就可。”老李接口答道,“大行王朝的时候,有一年皇宫里贵妃娘娘们流行养猫,后来猫身上有那毒物传染给了整个后宫,不是什么大事,那大行王朝天工监只用了一天就研制出药方,散毒丸一粒即可。散毒丸不仅仅针对猫瘟,对那狗瘟,鸡瘟,猪瘟,种种之类,都可医治。”
“我的天,这么厉害!”张老山心知这几人个个非同常人,也不问他们如何知道宫里的事儿,他只对药方感兴趣,“如此说来,那大行王朝几乎年年都有地方闹瘟,为何皇帝不把药方给老百姓呢?”
“没用。”张二冷笑道。
“为什么?”张老山不解。
“散毒丸的主材是灵芝和松茸,一粒散毒丸,成本二十两银子。”陈小姐闷闷地说。
张老山懂了:大行王朝最盛的那会儿,一户农户一年都未必能攒二两银子!
“就算不算成本,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灵芝?怎么可能让寻常百姓用得起?”老李说。
张老山不作他想,又问:“水疮怎么治?”
水疮,是大行王朝南方农民最容易得的病。
南方水热,农民们又要种那水稻,长期把腿脚扎在水稻田里,就容易的水疮。
水疮会从腿脚往上蔓延,蔓延到全身,就没命了。
所以很多农民得了水疮,第一时间就锯腿。
张老山跟水疮斗了十年,最后弄出一个法子:用牛尿跟黑泥和起来,涂在水疮生长处!可是这个治法也有坏处:水疮是没了,可是腿脚也没了感觉,人就瘸了,跟锯腿实际上差别并不大。
“大行福帝十九年,三皇子还小,赤脚出去玩,踩了一脚的脏水,得了水疮。”张二道,“御医束手无策,天工监在皇帝的死命令下,六天研制出药方。用那云山虫草,打磨成粉,配上春蚕汁水,一半对一半,制成药膏,涂抹即可解。”
张老山一懵:“云山虫草?”
“云山虫草!”张二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老山,“五十两银子一两!”
张老山不言,拿起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
客栈四人说的这些草药,别说他张老山,就是那擅长采药的卫老道,也未必就知道,知道也未必就见过!
什么大鲸鱼,什么松茸,什么云山虫草,寻常百姓哪里去找?在他们眼里,一条命都不值那么多钱!
“张大夫可还有什么疑问?”王富贵再问。
“鳞皮病怎么治?”
“东海巨龟壳磨粉。”
“火云脓怎么治?”
“五十年人参泡十年桂花酒。”
“胡风症怎么治?”
“这个最简单,麝香即可。”
“我不问了。”张老山眼皮低垂,又大饮一口酒,离了酒桌。
他站起身来,走到客栈的大门前,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八年前,东风村,农户得水疮,死三人,瘸十七人,苦无良医良药。
六年前,彩云城辣子村,全村一百三十余人,得胡风症者三十八人,死二十三人,张老山拼尽全力救十五人,十五人由于他的救治,都瞎了。
十三年前,秀林城,一个六十多的老婆婆跪在他面前求他救她,她得了火云脓,老婆婆说自己不能死,她有个无父无母的六岁孙儿......张老山没能救活她。
他恨啊,恨自己医术不够,恨自己没正经学过望闻问切,恨自己没遇上良师------
他原以为遇上良师,习得良方,就可以救他们。
可是如今看来-----方子有,药有,可是又怎样?他们如何才能吃上?
原来那贵妃娘娘们也得草鸡瘟,吃了一粒散毒丸,立时就好了;可是乡间有数百百姓得了同样的病死了。
原来小皇子得了水疮便有一群人用那天底下最贵的药治好了,而那东风村农户便要死三人,瘸十七人。
鸡屎,牛粪,□□汁,皂荚水,桑树叶,猪尿,荠草,黄土,黑土,香灰,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