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难说他们四人就真的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毕竟好人做好事,是像那林秀才一般,君子当仁不让。
他们不是君子。
一只鸡吃完,又等了片刻。
突然,四个人同时站起身来。
“来了。”
陈小姐话音未落,客栈虚掩的门就被推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人的身体也倒了进来。
四人忙上前围住他。
但见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白脸,像个识字的。
但是浑身上下却有股血腥味,一只手垂着,显然是骨折了。
全身伤不在少数,倒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四人,颤悠悠地道:“掌柜的,行行好,给口饭吃。”
第105章 周风
◎问心局。◎
来人几乎是浑身浴血, 多是那棍棒之伤。
客栈四人,人人皆通医理。陈小姐自他进来,就拿过来一瓶丹药。
“张嘴!”陈小姐道, “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那人闻言乖乖张嘴,陈小姐顺势把一颗红色药丸塞进他嘴里,又用手撑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推, 药丸已经入腹。
然后张二架住那人两只胳膊, 把他放在客栈椅子上, 出手如风, 瞬间点了他几处穴位, 止住身上各处的流血。
一颗丹药下肚,那人脸色逐渐好转,身上的血腥味似乎也没那么重了,沙哑着声音,又跪下磕头:“诸位大恩大德----”
老李却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搀扶起来, 把那桌上剩下的半只盐水鹅推到他面前:“吃吧!”
那人饿极,掰过一只鹅腿,顿时狼吞虎咽。
“牛嚼牡丹。”老李撇嘴道。
“你可别抬举自己这盐水鹅了,还牡丹---”陈小姐怪笑道。
王富贵坐在那人对面, 难得一个人吃老李做的菜还能吃得这么香,遂抽起旱烟, 问道:“客官从哪儿来?”
“平州城。”那人吃了一口似是噎着了, 一连咳嗽几下,脸涨得通红。
张二给他倒了碗酒:“喝一口!”
那人一饮而尽, 终于把那喉咙里卡着的鹅肉咽了下去, 紧接着不管不顾, 又开始往嘴里塞。
客栈四人互相望了一眼,一个个开始拖椅子在他的桌子周围坐下。
“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张二问。
“被人打的。”
“被谁打的?”陈小姐问。
“平州城胡家。”
“为什么打你?”老李问。
男人怔了怔,拿着鹅腿的手也僵住了,不再吃喝。一个大男人,眼中居然有了雾气,最终只是长叹一口:“说来话长。”
老李又拿了四个碗过来,给客栈四人没人倒了一碗酒,看这架势是完全不想放过这个男人,非让他讲讲这个故事了:“那就慢慢讲。”
男人埋头继续吃鹅,不让四人看到自己的脸,看样子是不想说。但人家分明刚刚救了你的命,你若不肯坦白自己的故事,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叫周风。”足足啃完了半只鹅,男人又饮了一大口酒后才慢慢道,“原是平州城外,下坝集子人。”
“下坝集子,该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集市了吧?”王富贵插嘴道,“大行王朝两百六十年,平州城遭遇洪灾。彼时恰有两个商队载着货物路过平州城,为洪水所扰,很多货物进了水,价值大减。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无数货物在那平州城外就地甩卖。那平州城周围都是些乡下百姓,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此举惹得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纷纷前来购买那时兴的玩意儿。那时候的平州城主见连续一月热闹非凡,突然就生了一个想法,把那商队卖货的地方定为集市。后来就变成了传统,突然间平州城集市就火了,周围城镇乡里,多有那或商人或百姓来此地交易,这便是下坝集子的由来,数百年了。”
周风听到王富贵这一大段话,惊住了:这客栈外乡人,居然对自家家乡历史如此了若指掌?
“是,是!掌柜的说的一点都不错!”周风叹道,“我自小就在下坝集子长大,我们那儿处处都是商铺货物,大得很!周围城池的货物,都在我们那里交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王富贵说出这段典故,不过是为了跟眼前这个周风拉近距离,让他从容说出自己的故事而已,遂笑道:“后来呢?乱世来临后,平州城、下坝集子怎么样了?”
问道此处,周风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虽然脸上有那血污,却依旧可以看出此人有种忧郁的文人气质。
“下坝集子没了,平州城还在。”周风饮了口酒道,“乱世,什么城都一样,只不过下坝集子更惨一些罢了。”
“能想到。”陈小姐道,“那下坝集子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想来那个个商铺都有库房,库房里的财物、衣物、粮食,乱世一来都是物资,尤为值钱。土匪是断然不会放过的。”
“抢东西也就抢了,但是他们还杀人。”周风道,“大行王朝一倒,土匪进了平州城,便是抢东西,尤其是抢我们下坝集子。集市里都是商人,但商人也是懂道理的,知道命比钱贵的道理。所以土匪抢东西,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那他们为何还要杀人?”张二不解。
“本来抢完东西就算了。”周风紧咬牙关道,“可是那伙土匪里有个军师一样的人物,说是将来他们要打天下成就大事的。如果靠抢人东西得了天下,将来如何驯服百姓?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能留,要杀人灭口。那土匪头子一想有理,就把下坝集子的人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