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这儿干啥?”
“来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
“我在通来城,是赵家的老管家。”周报恩又开始啃那块肉道,“赵家在这北禾城有个远房侄子,叫赵任。前些天写信到通来城,说是活不下去了,家主就想着给他送点东西来。我劝家主,说这一路兵荒马乱的,你去送东西,八成路上就被劫了,有去无回。但是家主挂念侄子,非要送。最后我就说,赵家待我是大恩,我来送,于是我就来了。”
“那东西送到了吗?”
“原先我还有辆马车的。”周报恩说,“走到半路,马车被土匪劫走了。我把银两塞在贴身衣物里,土匪没搜。我就继续往这儿步行,没走多久,又来了伙土匪,把我银两搜了出来抢走了;我继续走,虽然没有钱了,但来看看赵任也好。谁承想遇到了第三伙土匪,把我口粮都抢了。最后我好不容易来到北禾城下,就遇上了金老大一伙,把我衣服也扒了。现在,我怕是回不去了,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田大都听笑了,最后道:“你被抢了也无所谓,反正结果一样。”
“恩公啥意思?”
“那赵任其实早就死啦!”田大笑道,“北禾城城主,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信是他寄的,以城内百姓的名义往四面八方的城里寄信,专门钓你这种鱼。你要是带着钱进城,也是一样,被他们抢夺一空,然后扔出门外,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恩公你说的可是真的?”周报恩颤着眼皮问道。
“屁话,我骗你干嘛?”
只见周报恩把那肉丢在地上,转头冲着北禾城的城墙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头。
“这个赵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拜什么?”田大不解。
“是家主的侄子,也算我的家主。当拜。”周报恩说。
“你这个人,死脑筋。”田大道。
周报恩拜完,又转了过来,想了想才道:“恩公,你进过城?”
“废话!我刚从那里面出来。”
周报恩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我进得去,你不行。”田大猜到他还想进城,所以摇头直接拒绝。
“恩公能进,我就能进。”周报恩道,“恩公要是带我进去,我会报答你的。”
“又是这屁话!”田大气急了直接开骂,“你进去干啥?那赵任现在坟头草都有人高了,你去磕两个头,有什么意义?”
“我去给他坟头除草。”周报恩说,“我反正现在连衣服也没了,也没吃的,就要死了,不如进城去给家主侄子扫扫墓。”
“真是死脑筋,放心,我绝不会带你进去的。”田大说。
“可是----”
“没有可是!”田大吼道,“妈的,现在城里全部都是我通缉令,我还进去干啥?”
周报恩微微张嘴,好半天又问:“通缉令?恩公你惹事啦?”
“惹事啦。”田大笑道,“不要说进城,我现在只要离开这个小树林,露头就死!”
“真的吗?为什么?”
“你看!”田大低下头,抬起手指指着那城墙,“那个城楼上,你看到了啥?”
周报恩虽年老,但眼神还算好使,再加上此刻月亮已经探出了头,所以能朦朦胧胧瞧见城墙头:“好像是床弩-----”
“嘿,你还算见过世面。”田大道,“就是床弩。那鸟城主霸占良家妇女,我乘他晚上睡觉不注意,把他给阉了,嘿嘿!然后就跟他结下死仇了,这鸟人全城抓捕我,抓不到,以为我偷摸出城了,就在城头架上了床弩,他们只要一见到我,就他娘的万箭齐发!”
“那恩公----也在等死?”
“对呀,跟你一样,吃顿好的,然后等死。”
“哦。”周报恩默默低下了头,手背到后面,摸索到一块石头。
“等死!”田大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周报恩的小动作,反而自顾自地侧躺下了,“我喝多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说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周报恩拿着那块石头,慢慢爬到田大身前,喊道:“恩公?”
田大打鼾,看着已经入梦。
周报恩举起石头,一下敲在了田大的后脑勺上。
田大把头往下一垂。
紧接着,周报恩就开始扒田大的衣裳-------
............
等周报恩抱着他的衣服走后,田大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道:“还算有那么点良心,下手很轻,没想杀我,只想着把我拍晕------口口声声报答我,就是为了偷我衣裳,这世道哪还有一个好人------原本还想着把你送回通来城的,现在你为了两件衣裳,断了自己活路哟-----睡觉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去死。”
第121章 一个误会
◎都是坏人。◎
田大这一觉睡得很好, 一直睡到了天光大亮。
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件衣服。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去死,但是不能光着身子死。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死,不可怕;但是光着身子死,那就不行。哪怕他心里无比清楚:就算自己现在再找一件衣服穿上,死了之后,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 身上的衣服便会被各种流民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