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人潮进了观,在三清宝殿上过香,她带着张胜在观中四处闲逛。
观中景致倒也清幽别致,古木葱郁,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地方,两人信步走到一处凉亭不远处,有人在内对弈。
一人青衫方巾,两鬓霜白,胡须花白,气质儒雅,像是那种饱读诗书之人,另一个是中年清瘦道人,频下三缙青须,很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老文士身后垂手站着位青衣老仆,亦是两鬓斑白,瞧着比文士要老上一些。
沈琪瑄在不远外驻足片刻,不欲扰人清静,便打算就此离开,不料凉亭中的那位老文士却在这时开口——
“你过来。”
被点名的沈琪瑄一头雾水,忍不住用手指自己,满是疑惑,“我吗?”
“对,就是你,过来。”
念在敬重长者的分上,沈琪瑄听言走进了亭子,朝里面对弈的两人作了一揖,“晚生见过老先生,见过道长。”
文士捋须而笑,有几分赞许,“还算有礼数。”
沈琪瑄心中越发狐疑,总觉得对方有极大可能是认错人了。
“不知老先生唤晚生前来所为何事?”人家不说她只好自己主动问了。
文士指了指面前已下过半的棋局,“你来接着下。”
“晚生不善棋道,不敢献拙。”
文士不以为意,“反正已是一盘残局,你随便下即可,不用有什么负担。”
沈琪瑄犹豫了一下,又作了一揖,“那晚生就献丑了。”
棋局果是残局,却非胜负已分,反有几分胶着之意。
沈琪瑄左手捏住右袖口,然后提腕捏子而落,老文士目露赞许,缓缓点头。
几子落盘,胜负已现雏形,中年道人笑着摇头,“是贫道输了。”
“晚生莽撞,道长莫怪。”沈琪瑄长揖一礼。
“无妨无妨,少年人棋力惊人,乃是意外之喜啊。”
在几人寒暄之际,又有对主仆走到亭外,是书生书僮的标准搭配,那书生十七、八岁的模样,锦衣玉簪,相貌堂堂,看衣着家境明显要比沈琪瑄这对主仆好上很多,但双方站在一起,沈琪瑄这对气势上却要反胜一筹。
那书生在亭外三步站定,躬身朝着文士行礼,“学生江川见过沈老大人。”
原本面带笑意的老文士脸上笑意一下收敛,皱眉看向亭外的书生,“你是江川?”
“学生正是江川,前些日子曾经拜访过老大人,只是未能见面。”
沈停云转向一旁的沈琪瑄,“你是——”
沈琪瑄微笑执礼,“晚生只是路过的。”看吧,果然是认错人了。
沈停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心中叹了口气,对站在桌边的沈琪瑄说:“你是个知礼的。”
沈琪瑄并不在乎这场乌龙,笑着作揖道:“晚生就不打扰老先生和道长的雅兴了,就此告辞。”
沈停云和道人都对她捋须点头,沈琪瑄从容退出凉亭,然后走下台阶。
“冒名顶替,君子不为。”江川在两人错身而过时,忍不住忿忿轻言。
这话落到沈停云耳中,他眉头又是一皱。
沈琪瑄都懒得搭理这种脑子有坑的人,充耳不闻,径直走向等在一边的家中老仆,“张叔,我们走吧。”
“少爷,咱们要不要再往山上走走,去寺里上炷香求个签?”张胜兴致勃勃地提议。
“求什么?”
“求姻缘啊。”张胜一脸操碎了心的样子,“少爷一年大似一年,千万不要学老奴打一辈子光棍,这不好。”
沈琪瑄用力握了下扇柄,一脸和善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至今还打光棍了。”
“为什么?”张胜不耻下问。
“因为你长了一张嘴。”嘴贱啊。
“少爷,你这样戳人心窝就不厚道了吧。”
“张叔啊。”沈琪瑄停步,一脸真诚对老仆说,“像少爷我这样厚道的主子不多了,要懂得珍惜啊。惜福,福才长久。”
“少爷,谦虚,要谦虚啊。”
凉亭内的沈停云和道人对视一眼。
道人笑言,“不想却是个性情跳脱的。”
沈停云则一脸欣慰地说:“有什么不好吗?”
道人点头,“挺好的,少年便该有少年的心性。”
江川一时被晾在了亭子外,亭里的人不理他,他既不敢开口,又不敢走,说不出的尴尬。
沈琪瑄在家中老仆的撺掇下,到底又爬到了山顶进了青阳寺。
爬山这活儿果然不适合她,她在寺里一处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气喘顺了,挑了几处大殿,上了几炷香,没求签。
人长得好看,就难免惹人侧目,尤其是这种眉目清俊的翩翩少年书生,那惹来的秋波是一个接一个,毕竟庙会上怀春少女总是不缺的。
张胜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沈琪瑄连半眼都不分给他,只管大步流星往山下走。无巧不巧的,在半路沈琪瑄主仆又遇到了先前在青阳观中见过的老文士。
“也是有缘,陪我这个老头子走走吧。”沈停云笑呵呵地说,一脸和蔼。
“长者不弃,晚生自当从命。”
沈停云点头,跟她一边走一边聊,“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嗯,刚在这里落户没几天。”
“听口音是京城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