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自古以来,都是城防建设体系中最为温柔的屏障。
卫无忧要提高防御等级,安心搞建设,便不可避免的用上了它。
父子俩一路走走停停,卫小四这个云中王当的实在有些辛苦。
许多安排只有他的脑中有概念,这事儿又不像从前在长安城庄子上搞农务,只要吩咐下去便能八九不离十的摸索出来。
城防和城建,搞规划的卫小四可得时时跑着,勤走动,多修正,免得底下人岔路上走远了不自知。
霍去病陪着儿子看过了城墙和护城河、闸楼、吊桥的进度,又带着人反身折回东城。
诸侯邸和官宦们多居于南城东角。
这里是城中最先铺设新道路的地方。
卫无忧仿效从前在长安修路的法子,在挖路基时,便命人在两侧流出窄的沟渠,用于将雨水收集汇聚,最终导出云中城,流向城郊的水库中。
黑河尽头亦是一座大型水库,有这两者,云中一带遇上普通的旱涝灾害,都不必再担忧了。
大汉是天灾人祸扎堆的时代。
不知是不是在抽卡上耗费了太多运气,帝国的十年里头,有八年都在水灾、旱灾、蝗灾、地震中度过。
因而,卫无忧从方方面面搭建起来的建设,既是与异族人侵略者的抗衡,同样,也是与天灾的较量。
所幸,如今他已经看到了不小的希望之火在燃烧。
处理完诸多琐碎之事后,睡了三天的霍去病都要犯困了。
小霍将儿子捞上马,搂在怀中,有些心疼的用下巴戳了戳无忧脑袋顶上的小揪揪。
“你啊,犯得着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吗?陛下自己要来,你随他就好了。”
闪光钉了马蹄铁的蹄子“哒哒哒”的,缓慢在石板道上踏过。
卫无忧摸着柔软的鬃毛,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低声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陛下。”
霍去病:“哦?”
卫无忧正经八百道:“阿父你看,
今年云中、上党、太原一带夏日里雨水尤其多。黄河常年在夏秋泛滥,一旦大水漫灌,就会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是有些担心……”
“担心洪涝?”
霍去病驭马,垂眸看着圈在双臂之间的萝卜丁。
好像忧儿的个头还是那么高,但人是真的长大许多了。
卫小四沉浸在事务之中,没有察觉霍去病的心绪,点点头道:“这排水的系统,还有最近我安排匠奴们建桥、打造的一些小舟,都是为防有些突发状况的。”
霍去病眸中有无限感叹,最终只汇聚成一句:“你倒是越来越妥帖了。”
卫无忧挠挠头,并没有沾沾自喜:“阿父,我来这里已经半年了。边境的百姓们日子是比长安城百姓要苦,可他们还是愿意跟着大汉,愿意在这片土地,跟着我一起建设我们汉人共同的家。”
“从前,我或许是为了躲开陛下,避开锋芒,才选择做了这个云中王。”卫无忧仰着头冲霍去病一笑,“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既然并州的百姓们都认这个‘小云中王’,我便当做好能做好的事情,才是不虚此行。”
霍去病默了半晌,忽然畅笑起来,大声道:“好!那阿父就带着期门骑兵把漠北都打下来,叫你们安安心心建城,叫百姓们在云中安居乐业,没有后顾之忧!”
心思最为纯粹的父子俩笑笑闹闹,踏马而行。
这番笑对未来的展望,将夕阳下的整个云中城,都染得明媚了几分。
……
卫无忧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季夏多雨。
连阴的大暴雨,导致黄河“几”字弯段猛涨一大截,再度决堤了。河南郡、太原郡、上党郡等地多城都被大水淹了城,数以万计的流民正在等待朝廷的救援。
洪灾之前,卫无忧便已经收到消息,说刘彻的北巡队伍从长安城出发了。
到了这会儿,作为并州封地内的王,卫无忧却没空去想刘彻了,他只关心上党、太原二郡的百姓安置如何。
又过了一日,消息快马传来。
事情比他想的要糟一些。
南风沉声汇报:“小公子,太原城是无事的,但榆次、平陶(文水西南)两县都被淹了城。除此之外,
上党壶关县也被淹了数顷良田,正在开采的石墨矿、粘土、石灰石矿都遭到倒灌停工了。”
“最糟糕的是,听闻陛下也被困在了平陶一带,失去联络了。”
卫无忧与卫青、霍去病等人一合计,当即传了羽书,要当地县衙和太原郡守提前配合,准备几艘小舟,便快马赶赴平陶县了。
县中果然已经被河水淹了。
大水漫灌几日,已然有了退去之势,因而此刻进城倒也不算是送命。
卫青和霍去病不放心,要留卫无忧在太原等候消息,可惜,云中王有自己的想法,非要前往,二位阿父只得带上他,一道划小舟入城中。
水将所有的人类活动轨迹全部掩盖。
城市埋于河流之下,曾经的辉煌全部退去,只剩下粗壮的古树和少数几个建造的极为坚固的大殿,在流水中屹立不倒。
卫无忧立在小舟上,看着兵士们划船四处营救百姓,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很快,他就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哼唧”声,不算和缓的水流中起了浪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头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