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是在哄她,更是顺水推舟的好听话,而是他心中最直白的想法,他不会再干涉她的任何事,她可以想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她是自由的。
他希望她永远自由。
“公主,愿您前程似锦,所向披靡。”
蒙毅温柔看着鹤华,眼底有烛火灿烂。
“我会的。”
鹤华弯眼笑了一下,手里的筷子搁在玉碟上。
鹤华抬头,自己与蒙毅之间隔得有烛火,烛火摇曳着,浅浅的光芒镀在蒙毅身上,让他整个人有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鹤华眨了下眼,光芒消失,只剩男人与王离并肩而坐。
“蒙毅,早点回来。”
鹤华道,“我与王离在咸阳等你。”
蒙毅温柔一笑,“臣会的。”
次日。
城楼之下,蒙毅送鹤华离开。
“公主一向心善,不会轻易要人性命。”
蒙毅将昨日卫士的处决说给鹤华听,“在行刑之前,臣便自作主将那几人救了下来,罚他们五十军棍,伤好之后送他们去做三年苦役,让他们引以为戒,永不再犯。”
“那几人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指天发誓再不敢对公主不敬。”
鹤华瞪了蒙毅一眼,“你总是喜欢当好人。”
“公主若是不满这个安排,臣现在便让他们抬头来见。”
蒙毅笑着道。
“不必。”
鹤华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蒙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既是你麾下卫士,对我不敬,便是你管教不严,你当与他们一同受罚。”
蒙毅忍俊不禁,“的确是臣管教不严。”
“三……不,二十军棍。”
鹤华竖起两根手指,“另外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好,臣的确该罚。”
蒙毅莞尔。
“你的俸禄都扣到哪一年了?”
王离眼前一黑,“我本来还想问你借点钱周转一下的,这下得了,别说借钱了,我还得跟你大兄说一声,让你大兄贴你点钱。”
“边关苦寒之地,没有钱寸步难行。”
“你说吧,让你大兄给你送来多少钱?”
“蒙恬秩奉一万石,纵给蒙毅送去五千石,府上仍有五千石,足够他日常开销。”
章台殿中,嬴政把批阅完的奏折搁在御案,声音悠悠说着话。
“阿父圣明!”
鹤华提着裙角走上前,拿着两只小拳拳殷勤给嬴政锤肩。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生活技能,每次闯了祸,或者要为旁人求情,便会使出浑身解数给阿父捶背揉肩。
至于效果好不好,她觉得大抵是好的,否则阿父不会放下随手翻开的奏折,眼睛舒服地眯起了起来。
阿父一脸享受,气氛烘托便得差不多了,她便改了动作,小拳拳舒展摊开,从锤肩变成揽着嬴政肩膀,趴在嬴政肩头撒娇,“我这般公私分明,阿父不能再计较我偷偷溜出宫的不是了。”
“当然啦,不止我,还有王离,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您就别打他板子了。”
她与王离刚到咸阳城,便被阿父的亲卫逮住了,她被送回宫,而王离则是直接下狱。
更要命的是下狱只是一个开始,牢狱之灾后面还要挨军棍,真真切切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鹤华道,“上将军只有王离这么一个儿子,见王离伤得这么厉害——”
“上将军?”
嬴政微抬眼,打断鹤华的话,“哪位上将军?”
“……”
好的,知道了,大秦的上将军受大孝子的连累,从武将最高官职一贬到底,成了白身不说,连府邸都没了,天天在蒙恬府上蹭吃蹭喝。
“阿父,我真的错了。”
鹤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解释,“是我钻了牛角尖,明白得太迟,连累这么多人——”
“你是公主,你没有错。”
嬴政轻嗤一笑,再度打断鹤华的话,“十一,你今日来寻朕,是向朕认错,还是要为其他人求情?”
鹤华呼吸微顿,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公主怎会有错呢?
上位者永远不会有错,错的只会是她身边的人。
而她也不需要为他们求情。
错误已经发生,求情是最无用的事情,她该做的,是替他们善后,将这次的错误彻底改写,扭转成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都不是,我今日过来,是想与阿父商议另外两件事。”
鹤华松开嬴政肩膀,屈膝跪坐在嬴政身侧,“王家几代积累,富可敌国,与其将王家的家产充入国库,堆在国库里吃灰,不如用来修筑直道。”
“待这条直道修好了,便在直道上竖一块碑,上面写王贲王离捐赠。”
嬴政懒懒挑眉。
“还有我的几位嫂嫂,她们既已封君,便是大秦之臣,她们应该做的是助阿父开创盛世,而不是日日留在府上相夫教子。”
鹤华道,“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雉姐姐如今有新的事情要忙,无暇分心管理之前的几家工厂,那些工厂交给旁人她又不放心,不如便让我的几位嫂嫂来管理。”
“当然,她们有爵位在身,小小的厂丞是辱没她们,她们若入仕,最起码也要六百石。”
鹤华一笔一笔算,“她们有管理民生的经验,当然不能让她们只管工厂,我的意思是未来的治粟内史从她们之中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