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不明的黑暗散去后,她昏沉沉睁眼,身体被特制束缚带捆住,头顶、脖子、手脚套了钢环固定在金属台上。
脑袋转不动,视野范围很狭小,眼前是低矮的钢制天花板,身旁围着一堆不知名的仪器,几个穿生化服戴防护镜的人正来回忙碌着在她身上抽血、扎针、连接各种导管、线路。
嘴贴了封条,无法喊话询问,就算能发声,这些人也不会搭理她。
忙活完毕,他们启动装置,声波入侵,比先前强烈十倍,在她脑子里开设搅拌机,血红遮蔽了双眼。
压倒过去任何一次伤痛,她比触电时颤得还厉害,身体如同地狱,每个细胞都在无助惨叫着渴求逃亡。
支撑到极限时意识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关闭了五感。
当脑细胞重新活跃起来,她竟被送到去过两次的“四年一班”教室。
这回教室里的景象起了变化,桌椅整齐,学生们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不看那一张张口鼻流血发青发黑的脸,还以为他们在专心等待老师授课。
可疑的小女孩仍在后方黑板写正字,褚潇穿过桌子间的过道走向她,视线游移扫过坐在右数第三列第五排的男生。
之前两度与这些死者相遇,她对其中一些有印象,眼下这名男生还与现实中的记忆产生呼应。
虽然是尸体,年纪也大了两三岁,仍能认出他是曹云璐的弟弟。
难怪那时看照片感觉似曾见过,原来是在梦里。
疑问挤压心房,教室里仿佛飘着许多看不见的嘴,凑在她耳旁争相用晦涩难懂的语言诉说隐秘。
越过最后一排座位,小女孩刚好写完第十个正字的第二划,缓缓转过身来。
终于看到正脸,她很漂亮,脸型小巧,五官精致,饱满的苹果肌上覆着一些小雀斑,美丽中点缀几分俏皮。
可是褚潇却在她的眼神里看到无遮无掩的邪气,不同于成年人的深沉成熟,是未经阅历开发、思想加工,源自天真的纯恶。
小女孩盈笑责怪:“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等了你好久。”
褚潇怀疑是恶灵,提防着问:“你到底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你来握住我的手就能想起一切了。”
小女孩伸出右手迈步靠近,褚潇戒慎后退,身体立刻被一股向前的吸力狠狠拉扯。
定是来夺舍的恶灵,她转身逃跑,静止的尸体们突然一拥而上拖抱拉拽,有如寄生海龟的藤壶,将她牢牢困在死人堆里。
小女孩从容地踩着尸体来到她面前,褚潇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心落向自己的额头。
二者只隔一线之遥了,小女孩猛地后退。距离拉远,褚潇见她被一个衣袍如雪的长发女人紧抱住,在女人怀里拳打脚踢。
褚潇看不清女人的脸,也知道是纠缠她的白衣女,只听她高喊。
“快走,以后别来这儿了!”
尸体们失去活性,褚潇吃力爬出,冲出教室门,在空荡的走廊上奋足狂奔。
小女孩躁怒的尖叫声电掣追来,与现实世界里折磨她的声波重合,转眼戛然而止。
她凶喘肤汗地躺在金属台上,上下眼睑死死粘连,撑不开一条缝。
听觉倒还灵敏,仪器的响动和周围人的对话声声入耳。
“唤醒失败了。”
“看来得重新调试频率了。”
右臂被注射了一支针剂,褚潇再次昏迷,以为会沦为这帮人的实验素材,陷入监、禁,醒来却看到无垠蓝天和广袤的坡地山峦。
她踩着松软的草地站起,看看完好无损的身体,再向东眺望装在低地里的巴哈县城,艳阳照亮一切,她受困惑笼罩的心却黑黢黢的。
那个实验室里的经历也是梦吗?
吱吱忽地飞到身边,欢喜扭摆着。
现在全靠它解疑了,褚潇问:“你知道我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吱吱居然吐出人声:“对不起,我不知道。”
音色口吻像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褚潇惊讶:“你会说话了?”
吱吱点头:“昨天吃了附在乔牧身上的恶灵就会了。”
褚潇也是在吸收不同恶灵后陆续拥有各项超能力的,那邪魔能说人话,吱吱吃了它的分身便夺取了这一能力。
“很好,这样以后我们交流就方便了。我被抓时你逃跑了,后面的事都不知道吗?”
吱吱语气羞愧:“我想救你的,可那辆车不断发出驱魔声波,我没法靠近,跟踪他们到了百公里外的山地,那儿停着一辆大卡车,他们把你抬进车厢,上午又抬出来,仍由那辆SUV运来丢在这儿。那些人全程佩戴声波仪,面目遮挡得很严实,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左近还留着车轮的辙印,褚潇关闭的手机也扔在那儿。
她捡起来戴上,开机收到一串陈思妍发来的未读信息,时间显示距她被绑架只过去了六小时。
她呼叫陈思妍,线路立刻接通,师姐温柔的声音着了火,促急道:“潇潇,是你吗?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