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兰霁就挨着何莲笙,瞧见了她的神情。
何莲笙眼神一动,两人目光对上,兰霁真诚的说:“信我,我懂你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何莲笙还是忍不住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这时,秦萱的声音传了过来。
“其实我明白侯爷的意思,治军从严,方出精良。行军打仗不能儿戏,更不能耽于声色享受,若人人都沉迷酒肉享乐,久而久之,心思就杂了,没了军士的气魄与精神,又哪里能抵御强敌。”
秦萱用竹著拨弄着叶子盘里的炙肉,倏然一笑:“我们与殿下这种金贵之人,还真不是一路。”
“放下!快放下!”斜里忽然挤进一道语气夸张的声音,没等秦萱反应过来,手里的叶子盘已经被拿走。
何莲笙端着秦萱的肉,延续着夸张的语气和足以让周边皆闻声的音调:“秦娘子不愧是自小在军中打磨的铁娘子!竟能做到一边津津有味的进食,一边又出言谴责口腹之欲,可见意志之坚,能与举止分离,妙人啊!”
秦萱哪里听不出当中的讥讽,脸颊顿时烫红,愤然起身:“何妹妹,我没有招惹你,你何故说的这般难听?还是你觉得我说错了?行军打仗,难道不该从严从简吗?”
“你们安南都督府的作战宗旨与要义我是不太懂,但在我们原州,我所见的兵卒将士,无不是护大家而保小家,心中所求亦不过三餐不饥,家人康乐。所以他们才能拿起兵器去拼命。”
何莲笙笑笑:“我倒是不知,这再寻常的人欲和念想,竟成了秦娘子口中的穿肠毒药,碰一碰都要散了军心,还是你们安南军皆不从人欲,只奉虚无情操啊?连点念想都没有,你们干拼啊?”
“何莲笙!你针对我也就罢了,安南都督府岂是你能心口置喙的,你信不信……”
“吵够了吗?”裴镇猛然起身,气势拉开,瞬间如黑云压顶,连秦萱都被震慑到了。
“侯、侯爷……”
秦敏见状,连忙咽下口中食物,三步并做两步赶来,拉过秦萱一阵赔礼。
兰霁也过来,不动声色的护在何莲笙身前,即是怕她被秦萱反扑,也是怕她趁兴再来。
一旁,无论是士兵还是随行官员,无一不作转眼移目之态,实则耳朵都快拉到人跟前去了。
而真正远离是非之外的树荫下,李星娆懒懒倚在座中,摇扇轻笑:“我说什么来着,别自作多情,你一番好意,别人未必能领。”
公主哪里会在意这些人吃得好不好,又不是她的人。
不过是姜珣替她拿了这个主意。
李星娆没阻止他,却道:“打个赌啊,这饭分出去,可不安宁。”
姜珣坦然应下。
果然,才吃一半就吵起来了。
公主完胜。
姜珣眸光轻垂,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
长宁公主,拥有一双极漂亮的手,白皙纤长,百看不厌。
而此刻,这只漂亮的手,是来讨赌资的。
姜珣怅然一笑,将腰间的钱袋摘下,双手奉上。
李星娆拿过他的钱袋,很是开心的点了点数。
忽然,那头传来何莲笙的惊呼,李星娆转头看去,就见兰霁神色匆忙的将披风披在了何莲笙身上。
何莲笙脸色难看,倒是她刚才数落过的秦萱,面色得意带笑,分明在看好戏。
很快,何莲笙被送到了马车上,秦萱也被秦敏强力拽走。
裴镇往看热闹的男人堆里扫了一眼,手下士兵无不噤声垂眼,随行官员也都装作无事发生。
“去看看。”
姜珣如今已习惯了公主的差遣,应声而去,结果还没靠近何莲笙所在的马车,就被探头出来的兰霁摆手驱赶。
姜珣错愕而归,还没开口解释,公主已面露了然。
这次,她亲自过去了。
“你说你,也不是来一回两回了,这种事也能忘的吗?”
何莲笙羞的要死,可这事也不能全怪她。
往日在原州,月信这种事她自会记得,可自从来了长安,跌宕起伏中生生死死,加上东出洛阳的兴奋,她早就快乐不知时日过。
再者,以往来月信,多是微弱的腰酸胸胀为信,刚巧她坐车坐了许久,满意为是久坐生酸,更没在意了。
正值春夏交际,衣衫都单薄了起来,她下车后往石头上一坐,这才染脏了裙子,成了笑话。
何莲笙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日被裴镇捏着脖子往地上抡都没掉眼泪,眼下却忍不住红了眼。
兰霁完全招架不住:“哎你……”
“怎么了?”公主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恰恰成了一道汹涌的催泪符,何莲笙呜呜的哭了起来……
兰霁崩溃之余,心想,她和临郎还是暂时别要孩子了。
片刻后,姜珣带人过来,只见内侍快速利落的将青绫步障一路从这头的马车延展到了公主的马车。
不多时,兰霁抱着何莲笙下车,步障内人影走过,传出几声隐忍又娇羞的呜咽声。
何莲笙被送上了公主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