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没见过,反倒说明地方驻军将领和州官尽心尽力,管制得当,百姓在这样的地方,才有好日子过。”
公主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微微沉凝:“可有些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位置偏僻,地方官贪腐不作为,兵力散漫,任其自生自灭,百姓为求生路,只能四散逃离。”
何莲笙还是不解:“若是乱世也就罢了,太平盛世也会如此吗?上表朝廷也不管吗?”
兰霁张了张口,想润色一下何莲笙的话,奈何何莲笙这小娘子嘴巴太快,话也直白,最后只能轻轻扯一下她的袖子。
秦萱这回倒是很懂事,没有贸然开口,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公主打破了这种氛围:“当然要管,可管得来吗?”
无人应声,是都不敢非议朝廷。
“当你觉得一件事紧要时,那垒的像小山一样高的奏本里,总会出现更紧要的事。日理万机,你当是说着玩的吗?陛下一人难抵繁务,所以才设宰相重臣代为分担,只是同样一件事,到了不同人手上,轻重缓急的定义便都不同,可能又要被耽误。”
“所以,地方官只能一再上表,等待朝廷解决更紧要的事,终于瞧见这份无助的小奏本时,才会开始擢人安排,而这,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久到足够那个城镇的百姓纷纷逃离,只剩无处可逃的十来百人,在那个绝望的孤城里艰难求生。”
“朝廷的人终将抵达,破败的城镇也终有修复繁荣之时,但在中间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就是那些不可信的话本里,口口相传的鬼城。”
故事沉重,而故事中的人却无力。
何莲笙怔然许久,感叹道:“殿下所言,竟像是亲自去过这种地方一样。”
“当然……”李星娆双眸轻抬,明亮载笑,连语气都轻快起来:“是道听途说。”
“话本和口头故事未必都是假,眼前发生的也未必都是真,重在能分清真假,抽丝剥茧,探迹寻真,自得道理。”
正说着,李星娆若有所感,眼神轻轻撇向斜方,意外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眼。
裴镇躲了她一路,存在感可谓极低,但这次,他竟没有避开或是闪躲,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要把她看穿。
李星娆冲他大方一笑,不动神色别开目光。
这时,姜珣的声音从旁传来:“殿下,可以上膳了。”
李星娆被这么一打搅,侧首看去,果见崔姑姑等人已捧着叶子盘在旁等候。
围坐闲谈的话题戛然而止,美食上桌,李星娆说了句:“不必客气,吃饱了才能上路。”然后径自吃起来。
围坐众人原本还顾忌公主在场,该守礼数规矩,又或是奉从出些长安席面上惯有的做派。
没曾想,公主吃的又香又认真,大家便不再讲究,放松下来,相继提筷。
吃完重新上路。
蹬车前,李星娆将姜珣叫到一边说了些话。
蹬车后,姜珣的游历故事,便开始向南面和西面眼神
话题顺利进入到了何莲笙和秦萱的知识区。
两人本就是健谈的性子,这些日子承蒙公主太多恩情,见公主兴致正浓,纷纷加入姜长史行列,说起各自所在军镇的人情风貌和边境内外的概况。
几日下来,马车里热闹不减。
然而,随着洛阳遥遥在望,李星娆却开始睡不安稳,一个晚上要醒来好几次,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
崔姑姑问不出因由,只能想办法安抚公主,可她推拿熏香各种法子都试过了,效果依旧甚微,伍溪想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被公主拦下来。
至于姜珣,他路子更野,竟搞来一份加料的安睡香,效果等同于迷香,结果被崔姑姑劈头盖脸一通呵斥,当场毁了香,且警告姜珣,若再有着等下三滥之物,便不是禀报公主,而是禀报皇后!
皇后最恨这些东西,若知姜珣敢用在公主身上,定惩不饶。
姜珣嗤笑一声,并不见惧。
夜里睡不好,白日便没精神,午间休整时间,李星娆甚至没下马车,在里面睡着了。
姜珣领着另外两位女郎安静退出,谁也没打扰公主补觉。
“这怎么行,还是该请个大夫才对!”伍溪之前就打听过附近城镇的大夫,还真让他找出几个有名的,他认真的算了时辰距离,若快马来回,刚好能赶在今夜下榻驿馆时给公主看诊。
“你是第一日跟着殿下吗?”姜珣似笑非笑,语气隐含讥讽,“殿下不想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卫典军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而改变。卫典军掌公主府兵卫重任,又岂可擅离职守?”
伍溪早就对姜珣不满,这会儿矛盾爆发,他难得尖锐了一回:“那姜长史呢?身在其位,又何曾真正尽心?可曾想过让殿下安寝的法子?”
“卫典军倒是尽心,怕是连自荐枕席都想到了吧?”
“姜珣!”伍溪顿时如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涨红了脸,险些拔刀相向。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你那些下三滥的路子!若叫我知道你对公主不轨,定斩你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