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义早间都带着人操练了两边,竟一直没见裴镇出现。
刚巧这时候兰霁找了过来,说是公主找他,魏义更奇怪了,还以为大哥没来,是因为有要事耽误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兰霁没好气:“你出事他都不会出事。”
她让魏义继续守着操练,自己折回驿馆寻人,没想到裴镇并未出门,就在房中。
“侯爷,你……”兰霁看着坐在案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又瞥了眼旁边的烛火,已经燃尽了。
裴镇并无点灯睡觉的习惯。
兰霁试探道:“侯爷,你昨夜没歇息吗?”
裴镇像座枯木般坐在那里,听到兰霁的声音时才动了动眼,有了生气。
“嗯。”这一声应的有些沉,也有掩饰不住的倦意。
“发生什么事了?”兰霁很少见裴镇这样,总觉得不大对劲。
“无事。”裴镇终于动了动,手撑在膝盖上:“想些事情。”
兰霁奇道:“什么事情,你想了一夜?”
裴镇没答,而是问:“你有事?”
兰霁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原因:“殿下找你。”
裴镇沉默片刻,从座中起身,动作有些迟缓,时而还停顿一下。
兰霁便知,他是真的在这儿坐了一夜,连今早的操练都没去。
有问题。
兰霁看破不说破,见裴镇这样就要去见公主,连忙拦住:“你也不梳洗梳洗。”
裴镇看她一眼,竟然什么都没说,叫来驿馆的人准备盥洗用品。
他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人看起来精神,说话也有了气力:“往洛阳城送的信有回应吗?”
兰霁一经提醒,连忙道:“有信了,本也要告诉你的,谁知公主先找来,我便一直忙着找你了。百里氏回的信,让公主好生在驿站歇息,剩下的事情,他们自有安排。”
裴镇:“好,让他们安排。”
兰霁揣摩了一下裴镇的想法,点点头:“也是,早日将公主交给洛阳这边的人,咱们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好在她这一路平平安安。”
裴镇仍没答话。
今日天气晴好,崔姑姑一早就让奴婢们将门窗打开,日头招进来,房中亮堂暖和,微风卷花香入室而过,就这样静静待在房中已是无限惬意。
裴镇来时,一眼见到坐在窗边支着头看书的李星娆。
日光映照在发间,金钗熠熠生辉,衬得那白皙粉面的人儿优雅而华贵,一路匆忙,唯她不染尘埃。
远远的一眼凝视,窗下之人似有所感,转头看出来,倏然一笑,便连这明媚春日都黯然失色。
兰霁看的心脏怦怦跳,同为女子,她都觉得美不胜收。
然下一刻,眼前人影一晃,正当兰霁以为自己看错了时,就见裴镇已径直走到廊下,去到窗边。
男人高大健硕,迎面走来时打下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李星娆握着书,挡在眉骨处,微微抬首:“你挡到光了。”
裴镇这才看清她面前摆着的一摞书,都是民俗风情的地理志。
“光太强,看书毁眼睛。”
李星娆眼神一动,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她抬起一条手臂搭在窗台上:“你一个舞刀弄剑的粗人,倒是知道读书的讲究。”
裴镇听出她话中的打趣,抬手撑在窗台上,俯身下来:“我读过书,认得字。”
言下之意,他是武夫,却非白丁,当然知道读书的讲究。
“啊——”李星娆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你对,听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内容都很正常,氛围也和睦得很,但偏偏就是说话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便叫旁观的看客目瞪口呆。
兰霁脖子都伸出去了。
这时,一只手从裴镇腰侧伸出来,将他轻轻拨开。
李星娆这才看到与他同行过来的兰霁。
“兰将军也来了。”
兰霁回神,支支吾吾半晌,一句简单的回应愣是发不出来。
是她早上没有睡醒,还是裴镇昨夜被奇怪的东西夺了舍?
兰霁是过来人,男女关系的所有细微变化她最是敏锐,捕捉起来比猫捉老鼠还利索,眼前这两人,分明……
可……没道理!
裴镇一声喊,兰霁彻底回神:“啊?”
裴镇:“殿下问你,可有事禀?”
兰霁看了眼裴镇,连忙上前:“有的有的。殿下,末将已往洛阳城送过书信,百里刺史听闻殿下亲临洛阳,身体抱恙,以命人备下车马,明日将会亲自前来迎殿下入城。”
兰霁口中的百里刺史,便是李星娆的堂舅百里宁。
在李星娆的记忆里,外祖母是因难缠而亡,生下母后之后就过世了,外祖父一直没有再娶,忧思过度,也走得很早。
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被大房过继,成了大房嫡女,待进宫封后之后,几乎没有再回来过。
虽然百里氏隔两年便会前往长安拜见,但李星娆那时正是闹别扭的巅峰时期,自己母亲都没好脸色,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从生下来便没怎么见过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