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娆斜倚座中,面前的食案上遍布美酒佳肴,被叫来陪酒的歌姬舞姬似是因他们入内被打断了,歌舞暂停。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星娆扫过两个男人怔愣的脸,转头对歌姬舞姬道:“停下作甚,贵客临门,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于是歌舞照旧。
“愣着干什么,两位不是来与我交朋友的吗?请坐。”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南音,多半已经在公主手上了。
既来之则安之,裴镇和降序对视一眼,一起入座。
“殿下怎么来这里了?”姜珣笑着发问。
怎么来这里吗?
李星娆的思绪晃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些梦里的画面——
男人面色凝重的站在生气的女人面前,想解释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的身后,是一座热热闹闹的花楼。
眼见着她险些被气哭了,他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抓住她的肩膀郑重的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没碰里面的女人,更不曾与谁暧昧,逢场作戏,不过是要打探一些消息,朝廷不准官员狎妓的规定早已是名存实亡,且不说人在酒色之气中熏一熏,话便格外好问出来,单说那些在旁伺候的歌姬舞姬,往往知道的更多。
人终于哄住了,却不肯轻易松口,要她原谅他也成,除非带她一起!
男人万般无奈,令她扮作小厮同行,她偏不,转身找出一套雍容华贵的妇人装,梳了个已婚发饰,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竟然没被人扔出来。
他方才知道,这地方之所以受人吹捧,乃是因男女通吃,达官贵人能招待,有钱有权的女官人同样能尽兴,可谓毫无底线。
脸顷刻就沉了下来,连来此的目的都不顾上,他提着她的领子便转身走人。
两人拉拉扯扯出来,好一阵拌嘴打闹,最后化作石桥之下抵死缠绵的深吻……
画面一荡,又渐渐变回面前两个男人的脸。
李星娆笑起来,从容的说:“只许你们来交朋友,就不许本宫来会友?”
姜珣疑惑:“殿下是指……”
“那日的琴师,你们都忘了吗?”李星娆耐心的提醒他们,也进一步确定了两人的猜测。
姜珣:“原来殿下是来找他的,那为何不见他人呢?”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公主冲二人微微一笑,说的理所当然:“所以本宫做东,他在洛阳城一日,吃穿用度都由本宫招待。”
囚禁。
她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囚禁,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姜珣看了眼裴镇,自他进来以后,几乎没怎么说话。
他想了想,不慌不忙道:“若殿下真的查过他,便该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乐师,那日百里府献艺,微臣便觉他居心叵测,一查之下,方知他根本不是什么琴师,而是一个四处游荡沉溺温柔乡的浪荡子。”
“想是听闻公主驾临洛阳,便找机会去攀附,臣深忧殿下被其人欺骗,这才于今夜找来,没想到还是比殿下慢了一步。”
“啊。”公主撑着下巴,好整以暇道:“原来姜长史来这里,全都是为了本宫着想,但你这话有失偏颇,当日长史当着本宫的面狎妓亲昵时,本宫说什么了吗?倘若用这点爱好定一个好坏,那姜长史这笔,要如何算呢?”
姜珣一愣,没想到她在这等着,顿时哑口无言。
裴镇带着疤痕的眉梢轻轻一挑,发出了极不和谐的一声笑。
“你笑什么?”公主无缝切换矛头:“姜长史是因担忧本宫交友不慎而来,侯爷呢?原来你白日说的有要事在身,就是来这里……交朋友?”
最后三个字,公主咬的意味深长,生生将裴镇那一抹浅淡的笑给逼了回去。
“臣……”
“不必说了。”李星娆打断裴镇的话,径直起身:“你们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本宫管不着,也不同你们玩了。”
说着,她朝两人示意旁边艳丽妖娆的歌姬舞姬,皮笑肉不笑:“二位,请便。”
两个男人目视着公主离开,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姜珣忽然笑了一声,换了个浑身放松的坐姿,捞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盏:“你来这干什么?”
扯破了那层虚假的敬意,感觉反倒自在不少。
“那你又来干什么?”
姜珣笑了:“裴镇,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那个南音是谁吧?”
裴镇坐姿端正:“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姜珣:“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你怎么敢让他和公主接触。”
裴镇扯扯嘴角,难得的坦率了一次:“这不是,慢了一步吗?”
谁能想到她会跑来这里。
顿了顿,裴镇看向姜珣:“长史此前高调狎妓,莫非是因为已经盯上了此人?”
姜珣摆摆手,撑着身子站起来,微微晃了一下:“都不重要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他落在公主手里,该怎么办才好。”
“姜珣。”裴镇的声音从后传来,“你是怕他落在公主手上,还是怕自己会落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