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娆眉目轻抬,看了他一眼。
姜珣:“殿下总不会真的以为,东方怀用自己的一条命就能抵消全部的事吧?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东方怀做的这些是,不过是为了东方家的权力地位,并为危机皇权,这是他的错处,也是他的把柄。”
“他们想要争取或者保住一些东西,就得付出成倍的努力。这也是陛下乐见其成的,与其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将东方氏整个掀翻,倒不如利用好这次契机,将东方氏的忠诚牢牢地捏在手里。”
李星娆擦手的动作一顿。
姜珣扫见,唇角一扯,话锋骤转:“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牵扯,若非有绝对的把握和绝好的时机,那便是伤筋动骨的折腾。修漕为国本大事,不乏有人会借东方氏这个案子,趁机往里再牵扯其他人其他事,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所以,此事在东方怀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最为妥当。东方氏知道自己本该面对的是何种境况,眼下这个结果,他们非但不能愤恨,还得感激,这可是个喜丧。所以……”
姜珣伸出手,轻轻抽出她手中已经揉皱的锦帕,笑道:“殿下不必感慨,这已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
就在洛阳讣告传至京城没多久,北境捷报接踵而至!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宣安侯已领着魏军大破古牙军队,一连打下古牙三座城池,将古牙彻底逼入西北内陆,远离了此前他们与莫勒接壤的那个道口。
古牙王彻底举旗认输,亲笔写下降书送至大魏朝廷,朝中在一片震惊欢腾之中,商定了和谈的日期。
没多久,北境兵马班师回朝,除了临时出征的裴镇和秦敏,还有镇守安北都督府的韩王与将军韦进。
永嘉帝大喜,对宣安侯裴镇赞不绝口,下令犒劳三军,还特地在宫中设宴招待功臣,众臣看在眼里,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这时,皇后派人来了公主府,请长宁公主进宫。
陛下对北征的结果非常满意,此次宫宴盛大,皇子公主亦要列席,皇后不仅派了人来,还送了一套新的礼服。
可是,往日在这种场合最注重装扮的人,此刻看着那华丽的裙服,竟一点都提不起劲来。
“一定要这么穿吗?”李星娆看过后,转头问身旁的宫人。
对方似乎没想到长宁公主会回这么一句,思来想去,也只是挤出一句:“殿下,这是娘娘精心为您挑的,别的公主没一个比得上,您大可放心!”
李星娆没再说话,唤来崔姑姑,梳洗打扮一番便进了宫。
看得出来,永嘉帝这次是真的十分高兴,否则宫宴排场不会如此大,宴席期间歌舞不断,君臣齐乐,好不热闹。
永嘉帝对裴镇和秦敏都有赞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更偏爱哪个。
李星娆坐在席中,不用看也知道今日有多少眼睛落在裴镇身上,而她同样能感觉到自某个方向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终于,趁着酒性正浓,有人借故提到了裴镇的终身大事,随着第一个人提起,剩下的人就都开始往这个方向引。
永嘉帝本就有心,顺势问起裴镇的婚配。
然而,裴镇只是短暂的思考了片刻,便答道:“多谢陛下关怀,但末将已然成婚。”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奏乐起舞的歌姬舞姬没有受到影响,包络永嘉帝在内的其余人都愣了一愣。
“裴卿……已成婚了?”永嘉帝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事。
没听说啊!
裴镇放下酒盏,淡定自若道:“末将带兵多年,曾于一次偶然救下一女子,她感念末将救命之恩,又见末将身边连个照料起居的人都没有,便以身相许。只是没想到,因末将之故,她被敌军的探子盯上掳走,最后……”
刚刚打听过裴镇婚事和没打听过的朝臣都沉默了,连永嘉帝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
裴镇接着道:“她陪伴末将数年,不求名分回报,若非那次意外,末将早已娶她为妻,所以她死之后,末将已私下与她结了冥婚,也发过誓,会为她守满十年。”
“十、十年?”这数字惊呆了一片人。
放眼整个大魏,男子能在妻子过世干干净净守满三年都算得上痴情了。
可是人家有情有义贤伉俪,因保家卫国而天人永隔,心甘情愿守身如玉,这时候要跳个人出来乱点鸳鸯谱,就委实有些不懂事了。
于是乎,此事又被轻易的带了过去,众臣对宣安侯的深情执着一阵唏嘘赞赏后,又开始相互劝酒。
酒宴散去后,李星娆向皇后辞别。
皇后今日饮了些酒,有些上脸,闻言拉住她:“都已入夜了,就住在宫中,别回公主府了。”
李星娆倒是没有拂皇后的好意,当夜就住在了宫里。
次日一早,她给皇后请安后,却并没有回到公主府,而是直奔城外的天保寺,习惯性的登上那座塔眺望长安。
最初的时候,她别说是登塔,即便进入天保寺都会生出一种恐惧,仿佛那噩梦就在眼前,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怕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