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星娆一说这话,原本安静淡定的裴镇忽然动了动眼,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又略带警告的看了眼她身边的姜珣。
这回眼观鼻鼻观心的变成了姜珣。
于是,长宁公主带着自己的长史大大方方去了弘文馆。
弘文馆说是藏书之地,但其实并不只有藏书,李星娆被领到书库时,就见太子及那帮文武臣子已入了厅堂,内卫把守在外,应当有要事相商。
李星娆暗暗后悔刚才的说辞不够完美,一转头见姜珣悠哉悠哉荡于书架间,好像真是来看书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叫你来帮太子,你提什么看书啊!”
姜珣挑了挑眉,伸手抽出一册颇感兴趣的游记:“微臣倒是觉得,殿下若是对太子殿下的近况好奇,不如直接去问,问到的一定比把微臣送过去探到的多,你们亲兄妹之间,还能有隐瞒不成。”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星娆总觉得姜珣这番话说的意味非常,而因为裴镇的事情带来的情绪和思虑过去,李星娆不免又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若裴镇才是梦中那该死的负心人,姜珣又是何人?
最重要的是,初见他时,是在那场关键的春宴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与当时还是一个影子的裴彦无限贴合。
这也是巧合吗?
李星娆状似无意走到姜珣身边,也抽了册书随意翻看:“太子近来事务繁忙,忙中容易出错,偏他现在并不可以出太大的错。我今日发现东宫走动的人比较往日多了些,面孔也生了些,总觉得不安心。”
姜珣面不改色:“不知殿下看到了哪个可疑的生面孔?那个裴彦?”
从去洛阳开始,这位公主便给他提过醒,她知道他手里有些可用的人。
两人初相识时,公主便对他很不客气,冷嘲热讽关监狱比比皆是。
直到公主想明白了些事,知道以前误会了这位无辜的长史,两人间相处越发像寻常友人时,公主对他还是这么不客气。
既然是上下属呢,就不要过多的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不想姜珣手中书册一合,淡淡道:“裴家的人,大多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又是正经恩科路子入仕,有高门保荐引路,自然官运顺遂,年轻有为,殿下随便差个人就可把他的底子刨干净,何须叫微臣费那劲?”
他幽幽一叹:“养几个人也不同意,以前微臣不过是派他们游街串巷打听打听消息,废点脚力的事,拜殿下所赐,先是江州黑市,再是洛阳水灾,还有那东境迎敌,一次比一次凶险要命,微臣那点俸禄,还真按不住他们的工钱了。”
话音刚落,一只漂亮纤细的手举着一对掐丝百花金镯递到面前。
李星娆冲他微微一笑:“现在按得住了吗?”
姜珣倒抽一口冷气,故作夸张:“能能能……”说着接下那双镯子,用一副特别市侩贪婪的嘴脸在那镯子上摸来摸去,知道的是鉴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摸女人的手。
李星娆被他这样子逗得一笑,姜珣瞧见,这才收敛了些,将那镯子收好。
……
裴彦此人的来历并不难调查,李星娆很快便将他摸了个底。
裴彦是尚书左丞裴静的第三子,经科举选拔入仕,今任东宫弘文馆校书。
说起来,李星娆与裴氏并非全无交集。
当日春宴运花车挖出黑市兵器一案直指姜珣,此事便是交由裴静的次子裴雍来办,而裴雍也因直言敢当,从秘书郎升刑部司郎中。
不过私藏兵器的案子随着黑市剿灭,也算是水落石出,裴雍因此顺利交差。
李星娆思索一瞬,目光慢悠悠转向身边的姜珣。
姜珣一看她眼神就忍不住翻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叹气道:“不知殿下又有何奇思妙想?”
李星娆:“本宫只是想起来,当日若非这位裴司郎当日在朝堂上为你勇敢直言,恐怕你都等不到本宫去狱中见你,给你活命机会,你说是不是?”
姜珣:“……”
于是,这日下值时分,裴司郎刚刚走出衙署便收到了一封烫金印花的请帖,而送请帖的人恰是长宁公主身边最为得宠的公主府长史。
姜珣立在马车边,冲裴雍见了礼:“近来朝中事多,殿下料想裴司郎贵人事忙,应当分不出太多闲暇应酬,只是黑市兵器一案,裴司郎仗义执言,对真相执着不懈,殿下非常欣赏,一直想要见一见裴司郎,不知裴司郎可愿赏脸。”
裴雍看了眼姜珣,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想也知道这请帖不过是个过长,今日这邀约,是拒不了了。
裴雍回礼道:“姜长史言重,殿下邀约,是微臣之幸。”
姜珣微微侧身:“请。”
裴雍:“请。”
前往公主府的路上,裴雍不动声色的打量姜珣,眼中思虑一层盖过一层,姜珣恍若未觉,一直留意着方向和路程,嘱咐车夫挑好走的近路走,唯恐路上耽误太久回去晚了,会惹公主不快。
裴雍看在眼里,心道外面传言这位长宁公主对姜长史偏爱宠信的很,屡次外出都是由他贴身跟随,两人关系定然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