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语气轻快地说起了之前晚上想起的,来雨枫山祈愿的事情,又说起刚刚想起的,在外套里抱在一起看青雨的事情。
说完了,又说起过去一起做过的很多事情。
在女孩绘声绘色的话语里,一件件,一桩桩,那时候的很多话,很多表情,渐渐在脑海里清晰。
就好像那段时间只是悄悄偷懒打了个哈欠,却从没有往他们两人身边离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孩声音落低,渐渐裹上了浓重的困腔。
“小昨……”
在一句未尽的轻唤后,是平稳的呼吸逐渐传了过来。
时昨伸手更紧地环住了怀里的女孩,把蹭落到脖颈的羽绒服重新拉高,把整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都包了进来。
关于乐英说的每一件事情,时昨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跟女孩的视角,有着很大的差别。
七岁那年暑假,时家开展了一场家庭会议。
唐若寒是作家,决定去雨枫巷待两个月,打算换个环境,寻找灵感,而时封要去欧洲出差,夫妻俩一商量,决定一人带一个。
时言从小就照顾弟弟,让时昨先选,谁知道时昨根本无所谓,抬眼看了下,火热讨论的家人们,就低头继续看起了刚买的侦探小说。
最后还是掷骰子决定,是时昨跟唐若寒来了雨枫巷。
时昨第一次见到乐英,是他到雨枫巷的第一天。
女孩皮肤白皙,生了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扒在墙角,朝他不住地挥手,过分热情。
最初对乐英的印象,只是一个笑得很傻的女孩。
后来时昨才发现这个女孩太过聒噪。
半开的窗户,经常会传来风铃一般的笑声,然后晃过女孩随风跑动的身影。
毒辣的午后阳光下,女孩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总是笑着的脸上,红扑扑的,总是看起来很有精力,像是逃到人间的小太阳。
这天午后,窗外依旧传出了吵闹的声音,是一群女孩,像聚了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时昨翻着手里的侦探小说,不经意一瞥,透过阳光微微渗透的绿影,看到对面单独坐在台阶上的女孩,趁着其他结对的女孩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轻撇了下嘴唇。
只是一瞬间,在其他女孩看向她的时候,女孩又扬起笑容,可她的眼角却微微下垂,丧失了往常的神采。
那神情。
让他想起了路边淋雨的白色小狗,湿漉漉的。
时昨一向不多管闲事,只是看了会,就收回目光了。
暑气蒸腾,老式圆头电风扇吱呀作响,时昨突然觉得这声响有些恼人,起身,关上窗户,打开了空调。
十七度。
冷气包围了他。
脑海里却一直晃过女孩失落的神情。
平时打发时间的侦探小说,丧失它原本的效果。
时昨盖住了小说。
当女孩的新娘,只是他在暑气的侵扰下,随手的一个消遣而已。
可从那之后,名叫乐英的女孩却经常很自来熟地来找他玩。
唐若寒很惊喜,家里的这个小儿子,乖巧是很乖巧,就是平常太小闷葫芦了。
没想到竟然交到了好朋友,还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于是乐英每次来,都被放进时昨的房间。
也就是这时,时昨对乐英聒噪的印象,达到了顶峰。
乐英总是碎碎念,跟他说昨天早午晚吃了什么,午后吃了什么零嘴,跟下象棋的老爷爷聊了什么,昨天跟妈妈遛弯捡到了什么稀奇的小石头,去爷爷书店帮忙又淘到了什么好看的漫画……
经常是一说就一下午,说到口干舌燥,嘴唇都泛起白皮,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一副想喝水,又想继续说的模样。
时昨只能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一杯满满的水。
还顺手捎了杯冰汽水。
唐若寒不擅长做饭,一出手就是黑暗料理,乐英就经常给他送吃的。
时昨想说不要,却在乐英期待的目光下,莫名就咬了口。
事后给现金,却换来了更多送来的食物。
也是那段时间,时昨贪凉,感冒咳嗽,每次他一咳,乐英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下一秒就要倒进棺材的人。
乐英用轮椅把他送上雨枫山,很古怪的行为,还一步一许愿,一开始的愿望还很正常,到后面就越来越稀奇古怪。
停在台阶半腰,时昨愣愣看着仍旧一步步向上的女孩。
风声在他们之间往返,传递着女孩清晰而认真的许愿。
当女孩站在观景台上,隔着几十个台阶,朝着他展颜一笑时,时昨觉得这女孩是真怪。
现在在这里的自己,也很怪。
回去的当晚,时昨就发了场高烧,第二天早上烧退了,咳嗽也好了,乐英来的时候,惊喜地看着他,觉得是昨天的许愿起了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让唐若寒说他昨晚发烧的事情。
乐英说要去还愿,时昨跟在她的身边,依旧是一阶一愿望,也依旧是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愿望。
时昨并不打算许任何的愿望。
踏在最后一阶,瞥到女孩被阳光染上一圈金色轮廓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