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之后, 才知道傍晚时分,时昨本想去店铺取东西, 从巷里穿行时,听到一阵狗叫,还没看清,就被小土狗咬着裤脚, 就要往屋里头拽。
时昨跟着进去,这才听到了门内传来低低的“哎呦”声。
原是黄爷爷嫌顶上的老灯泡光暗,想换个新的节能LED的, 踩上高凳,忘了老凳子凳脚磨损, 左右扭歪斜间,一不留神,重重摔下来,还碰倒了一边的立式衣架,一起砸了下来。
大黄余惊之后一脸无奈:“平时老叫爷爷不要干重活,二叔就住隔壁,喊他一声就好,可老人家就不愿意麻烦人。”
“时昨,谢谢你,家里没别人,都去夜市了,还好你发现了爷爷,带他来医院。”
又庆幸地说:“这小白是真没白养,回去给他炖锅肉吃。”
黄爷爷啃着削得光滑的苹果,一脸慈祥地笑着,一点都没有摔腿的感觉。
时昨在病房内洗干净水果刀,走到门前,转头,看到被围了整整一圈男生女生,笑得眼睛皱纹都眯在了一起的老爷子,才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经过,不好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腔,时昨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敲了敲门。
正在做拉伸运动的奶奶,朝他看了过来,笑得和蔼:“小伙子,快进来!”
时昨走了进去,把水果刀递了过去:“奶奶,我来还水果刀。”
奶奶.头发花白,精神气却足,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听她说家住在市区,孙子是这处的医生,家里人送她来体检,就半天功夫,来都来了,顺便在这等孙子回家。
“怎么样了,没大事吧?”
“没什么大事。”时昨说,“奶奶谢谢你的苹果。”
“小事小事,我这水果多,你看那还有一大篮子呢。”奶奶说,“你这孩子孝顺,爷爷听不清话,你那样有耐心,我看着喜欢,来来来,再拿点香蕉梨去,拿给你爷爷吃。”
时昨就这样被塞了满怀的水果,花花绿绿的,跟个送花童子似的,奶奶看他拿着费劲,又去抽屉里拿了个袋子,给全装了进去。
对于这种热情好意,时昨也不多推辞,乖巧道:“谢谢奶奶。”
“好好好,快去吧。”
出门,时昨瞥到走廊角落的黑色身影,把开着空调的房门掩上,朝着那处走去。
路渊视线从手里拎着的水果扫过。
时昨还是那副老神情,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路渊,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斜靠着墙面。
角落光线昏暗,在侧脸落下渐明渐暗的光影。
路渊靠在另半边侧墙,双手抱臂,在沉默中开口:“今晚的事,谢谢你了。”
时昨语调如常:“不用谢。”
路渊担惊受怕了一路,自小黄爷爷就待他好,对他如亲孙子般,常带他上山烧烤,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因病去世,黄爷爷的存在,填补了他童年时爷爷的空缺。
直到看到黄爷爷无碍,现下窝在角落里,压在心里是那股气,才渐渐松了下来。
相对无话。
路渊垂下视线,一向大咧咧的性格,莫名纠结起来,可还是抬眼开口:“我刚刚听到你跟那个奶奶的聊天了。”
时昨朝他瞥去:“你刚刚已经道过谢了。”
路渊被看穿内心想法,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跟时昨针锋相对了这么久,突然间心平气和交谈,那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仿佛吐出的每一个的字都淬着毒药,推着他濒临不知深处的悬崖。
“我……我就是想说……你人还怪好嘞。”
时昨:“……”
路渊眼睁睁看着时昨淡淡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顿时在心里暗骂起来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也怪不像他的。
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反正谢谢你!”
时昨:“……”
他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提前更年期,一句道谢说了三遍,第一次细如蚊蝇,第二次暗戳戳暗示,第三次跟要干架一样。
情绪变化,极其不稳定。
路渊也知道自己这一番操作,怪有病的,更觉得尴尬了,脑袋空白了一瞬,连忙转移话题:“你……就真有那么喜欢乐英?”
说完路渊就后悔了,他这个破嘴啊,没事光挑什么说呢!
时昨微微抬眼。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乐英”两个字,是触发他生理反应的按钮一样。
按理说,这类浅色眼瞳,往往给人种乖顺感,可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却带着一种不明显的威慑感。
气氛仿佛凝滞着空调冷气,路渊恍然想起,他跟时昨根本没谈过喜欢与否的话题,也不是能谈论这个的好友关系。
纯粹是他脑抽一问,路渊本来都以为时昨不会回答了,挖空脑袋就想要转移话题。
时昨却说:“喜欢。”
是不带一丝犹豫,很肯定的语气。
明明是可以预料到的回答,路渊却感觉耳朵失灵了一瞬,像是听错了什么话一样,顿时睁大睁圆了一双眼睛。
这个一肚子坏水,平常总是在装的时昨,竟然这样坦诚……就这样很直接地承认了。
时昨仍靠在墙边,手臂稍微撑着,随风的光条从窗边浅浅飘过,从他的侧脸悄然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