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池听到声音的一霎便睁大了眼睛,视线越过蝉衣直直落在来人身上。
他回来便换下了蟒袍,穿了身更轻便的黛蓝色袍子,看起来也便更闲散随和些。
头上也没缠纱布,不知他的伤处理过了没有?
蝉衣行礼退了出去,关门的声响才惊醒衔池。她匆忙下榻行礼——这回他却没拦,任她福下身规规矩矩行礼,也不叫起。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宁珣从她身前走过,衣袖蹭过她的胳膊,有衣料摩擦的声响。
他目不斜视,径直坐到她榻上。她方才裹着的被子杂乱堆在一边儿,汤婆子被压在下面,床榻间还有未散的余热。
看样子确实是心无旁骛地打算好好睡一觉。
他一时竟有些想笑。他那二弟,就是这么教手下的探子的?
衔池只穿了中衣,不知是因为穿的少所以冷还是怎么,在他抬眼望过来那刻,寒冷的战栗感顺着后脖颈一路向下,小腿都跟着颤了一下,隐隐发酸。
他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昨夜分明是他主动提的要看桃夭。
好久他都没有动静,衔池等不住,偷偷抬眼看他,却被他的视线抓了个正着。他一挑眉,似乎在等她开口。
于是她只能开口唤了一声:“殿下?”
他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却仍没叫她起身。
这是在等她的下文。
她总不好问得太直白,便试探着先问了一句:“殿下的伤处理过了吗?”
他又只“嗯”了一声。
他不说话,却又不是全然不搭理她,衔池登时便拿不准他的意思。
过往经验告诉她,拿不准的时候最好少说话。
宁珣等了半天,见她再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倏地笑了一声,“就只问到这儿?”
衔池蒙了一霎——他对她疑虑未消,乾正殿的事儿不是她这时候能问的。
那他是想让她问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似是不太确定,声音轻着:“伤得重吗?”
“孤就在你面前,你来看看。”
衔池依言抬头,她就在榻边不远处,同他隔了半丈远。他额角那块依旧红着,仔细看是涂了药的,不过不太明显。
他往前倾了倾身,“离那么远,能看见什么?”
她只好起身,靠近他——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乍一动弹,她方才就隐隐发酸的小腿彻底一软,站起来的步子不稳,却还没等到踉跄便被他伸手扶住。
那股说不清是酸涩还是什么的感觉自小腿“唰”地一下冲刷上来,她眼皮一跳。
他并不只是扶她,而是借势将她往身前一带,手扣住她的腰身,稍一使力她便弯折下来,落进他怀中。
他抱得太过自然,以至于衔池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自己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即便是这时候她都还记得他肩上有伤,原本下意识想搂住他肩膀维持平衡的手在空中一滞,向后撑在了榻上。
慌乱之中她的手碰到了汤婆子,热度顷刻间染上发凉的指尖。
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没松,紧紧地贴着——似乎比汤婆子还热,热得灼人,让她不觉绷紧了腰腹。
他身上有彰显身份的龙涎香的香气,很淡,但存在感极强。
跟他戴上面具时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应该是他刻意的。
他低头看她,龙涎香的香气围拢上来,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衔池倏地一抖。
宁珣如今在她面前时时会暴露出不加掩饰的侵略感,同前世大相径庭。
他扣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慢慢摩挲了一下,似是安抚,却只激起她一阵颤栗。
“冷?”
衔池点头,借他松开她去扯被子的空隙,从他腿上下来坐到榻边,默默同他留了一段距离。
她还是不知道他来这一趟到底是想做什么。
宁珣用被子将她包住,她自己拽住被角,目光却仍落在他额头。她知道他在看她,眼中恰到好处氤氲出一层水雾:“还疼么?”
话说着她伸手,试探意味很重地去碰他额角发红的伤。
她以为他会抓住她的手拦下她,可他没有。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他微微低下头,方便她触碰。
一触即收。
衔池蜷着手指,见他抬眼平静望过来,声音淡然:“疼。”
作者有话说:
宁珣:(冷漠)她业务能力不行,我来指导一下。
衔池:?这个月不上班。
宁珣:(冷漠假面破碎)???业务能力不行为什么还不努力?!
衔池(消极怠工版):努力有用吗,又没有工作任务。
宁珣:刷好感度为你做任务提前做好准备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比如我受伤了你可以主动关心嘘寒问暖...
衔池:?
衔池(尝试努力):还疼吗?
宁珣:疼。
衔池:?给我整不会了。
第28章
◎像一对相拥着慰藉彼此的爱侣,可两人望着对方后背方向的眼中都平静得毫无起伏。◎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停顿了一下才问他:“不如叫御医再给殿下看看?”
那点伤不及他上元夜左肩那道箭伤的十一,何至于能让他喊疼?
宁珣摇头,他为她低下头时, 身上的侵略感骤然弱下去,反倒隐隐显出几分脆弱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