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怀生:“说句喜欢我。”
凝珑又把身转过去,卷着被褥往里面走。
他赶紧追上去,“好好,你不愿说就不说。”
凝珑把脑袋闷在被褥里:“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非得要说出那些个字眼,才能证明我的心意?”
这又是她那自尊心作祟,冠怀生也不愿逼她,“那……不如给我个暗示?”
凝珑闷闷地“嗯”了声,“反正我是不会说的。往后你就注意着我的暗示吧!”
“那什么暗示才算是喜欢?”
“你自己猜去!”
“提到某个人?”
“不是。”
“提到某件事?”
“不是?”
“提到某个风景?”
凝珑不再吭气。实际上,她自己也没想好用什么暗示冠怀生:她对他非常中意。
但自古以来就兴借景抒情嘛,这话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便默认了。
冠怀生得她一句承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自此凝珑每每跟他说起天气或风景,他总要格外注意,直到听到她要说的话外之意。
次年清明,小两口去程家祖坟扫墓。
程拟的墓挨着他的夫人,两墓间长了棵婀娜柳树。绿盈盈的,明明是扫墓,却总能扫出无限生机。
凝珑想冠怀生应有些话要跟他爹娘说,便兀自走远,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
纸钱噼里啪啦地燃烧,缕缕白烟传递着他对亲人的思念。
其实有时候,活着未必不是一种残忍。程拟爱子女,但他更活在悲痛的回忆中。终其一生都在后悔没有即使挽回夫人的性命,后来卧病在榻,每每病得迷糊,嘴里喊的都是夫人的名字。
看似深情,但这种深情是一把钝刀子,割着自己的心,也割着子女的心。
冠怀生想跟爹娘说什么。
“儿如今不再孤单了,儿找到了媳妇,与她相伴,再不觉孤单。”
从前他问程拟,为甚人一定要寻个伴侣,自己逍遥自在不好吗?程拟只叹他太年轻,“你没经历过,便不懂陪伴的乐趣。陪伴会让你觉得,即便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也不足为惧。有人与你同喜,与你同忧。世间关系大多如浮云,倏聚倏散。若能找到厮守终生的人,那便是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些淅淅沥沥的雨水给青翠的天地添了份婉约的朦胧。
纸钱烧尽,白烟消散,冠怀生回过神,看向不远处背对他而立的凝珑。
墨髻罗裙,婀娜的身影也披了层朦胧。
这些雨珠落在地上,很快就变干,因此不需打伞。在细雨中漫步,反倒是独特的享受。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俩人什么话都没说,却都懂得彼此的心意。
慢慢、慢慢地走,在青山绿水里从容沉静,身影逐渐变成黑点,消失不见。
*
下晌几家女眷操办好了该操办的事,聚着游湖听雨声。
一道小舟平稳地划过河面,舟里飘着几道不同颜色的裙摆。
程瑗耍宝地拿出一把平平无奇的伞,“我这伞可不一般,能把一舟人都藏进去呢!”
芷怡、婉仪对视一笑:“不信!快打开瞧瞧!”
程瑗站起身,“唰”一下打开伞。
这伞真是大,快成了个雨棚,把一整个舟都包裹进来,撒下一片阴影。
芷怡与婉仪赶紧扶紧程瑗,怕她掉下舟。
雨滴顺着伞架滑落,啪嗒,啪嗒,滴在凝珑的手背上。
她懒散地把裙衫铺在舟里,头歪在左胳膊里,右胳膊则顺着舟身垂下来。
水流湍急时,她的指腹会碰到凉凉的河水。水流平静时,她一节圆润的藕臂被风吹着,被点点雨珠打着。
她的脸挤在胳膊弯里,挤出白嫩的脸颊肉。
伞打下一片阴影,不均匀地洒在她的身上,胳膊上。
河里的鱼儿似乎把她手腕处的玉镯当成了鱼食,不时跃出水面,用脑袋或是尾巴蹭过玉镯。
生活就是这般惬意啊,春泛舟,夏避暑,秋散步,冬听雪。偶尔遇上些鸡毛蒜皮,处理不了也不要紧,毕竟人生有缺憾实在正常。
婉仪芷怡与程瑗仨人身挤身热聊着,不知为何会说到用什么表达情意上面。
她们戳了戳凝珑,“欸,你要是想表达自己对郎君的情意,会做什么?”
凝珑并未多想,指着泛起涟漪的水面,“我会邀他一起与我泛舟清河之上。”
程瑗不满意她的答案,“这个不算,嫂嫂你再重新说一个。”
凝珑拗不过,说那好吧。她扭过身,抬眼盯着巨大的伞棚。
“就直接说我心悦你呀。”
大家一齐笑起来,想不到她回答得这么耿直。但谁都没想到,她这句可从没在冠怀生面前说出。
过会儿雨势变大,几家夫君坐不住,前脚后脚地撑着伞来接自家的夫人。
芷怡看见袁祁拿了把清秀的伞,调侃道:“你这伞用不了。”
说罢指着程瑗抬着的那大伞,“那把伞才算好。”
程瑗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大大咧咧:“快来快来,我这伞可大了!”
袁祁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于是扛着一把沉重的巨伞把程瑗接回了家。
芷怡、婉仪跟着自家夫君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