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说他们是被爆炸所杀,倒不如说是被爆炸后引燃的房间内活活烧闷至死。
于植之所以觉得案发地古怪,也盖因如此。
“于大人年轻有为、断案经验颇丰富。”陆青帆颔首,第一次对于植说出真心赞赏之言。
“愧不敢当。”于植还是更习惯陆青帆阴阳怪气些,这般蓦然夸奖、属实让人别扭。
尸首的情况云曦已然说了个大概,其他细节真相,还需亲自眼看案发地,才能有所推论判断。
距离汇丰客栈还有些距离,陆青帆简单地说起了在北莽的经历和与拓跋禄会面。
“拓跋禄殿下的行事倒是同八皇子拓跋靖截然不同。”听完后,云曦思索片刻道:“更直接大胆。”
“大明有北莽的探子,他对我们的行事轨迹了如指掌。”陆青帆沉声道:“若非拓跋禄还想跟大明通商、索得铁器,只怕后续事态才麻烦。”
“铁器卖了?”云曦一怔,问道。
“卖了。”
陆青帆临出发前接到锦衣卫都指挥副使送来的密诏,圣上命陆青帆抵达北莽后,将这批铁器以比此前高三成的价卖给拓跋禄。
“拓跋禄同意了?”云曦反问。
“嗯。”陆青帆怀疑,拓跋禄准备在北莽造反了。
拓跋靖死了,易铎是唯一知晓他暗地勾结大明行事之人。
心照不宣的窗户纸被当今圣上戳破,北莽不乱也得乱。
“这三成利,倒像是当今圣上收的保密银子。”云曦喃喃地道。
说完她才惊觉身畔还有个于大人,正欲找补,于植亦补了一句:“那就是保密银子。起码在北莽起乱的时候,皇上不会主动向北莽摄政王提及此事。”
至于后面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当今圣上必然是看哪边的好处多,就将筹码加注到胜方了。
于植说完就接收到陆青帆冷淡凌厉的眼神,俊颜瞬间涨得通红,再不插话了。
云曦却放心下来。
不错不错,于大人是自己人!
汇丰客栈发生了爆炸着火,从昨日至今都不曾再着人入住,案发地也由顺天府和其后赶来的都察院和大理寺差役们保护得极佳。
“荀府尹是个怕事的,经验确老道。”
于植接手时,案发地周围都被保护得极好、那些久住的学子们也被挪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家客栈,方便大理寺和刑部拆问一二。
店家才是最最头疼的,他们一个屋子爆炸着火,却惹得半个客栈都被烧透、连带隔壁的邻居都得重新修葺砖瓦,真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云曦一行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看到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靠在客栈旁嗑瓜子,一地的瓜子花生皮昭示了他在此处蹲守许久了。
小青果骤然看到那中年大叔的战斗力,不禁喃喃道:“大叔口条不错。”
嗑瓜子嗑得好快!连旁边差役一直偷偷看他都没察觉。
云曦无奈道:“只怕是心中忧虑过甚,顾不得旁的了。”
“云姑娘所言甚是,此人……”
“此人便是汇丰客栈的掌柜,薛继仁。”陆青帆先于植一步告知云曦,随即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栈,临去前还不忘让云曦跟上。
云曦一脸古怪地小声道:“大人今儿怎么怪怪的?”
“害,小姐是没闻到那飘香的醋味啊?”青果也小声嘟哝了一句。
“什么醋味?”云曦迟钝地反问了一句。
于植忙不迭出声M.L.Z.L.打断:“云仵作当心脚下,那日不少人都以为是普通走水,来回扑火数次,客栈内都乱得很。”
说完,他再不敢跟云曦单独相处了,兀自走到前面为二人引路。
太尴尬了,可别提了吧求求了!
陆青帆来到被烧得灰黑的案发地,一股浓郁的硫粉味道仍旧弥漫在各处。
云曦则细致地开始东摸摸、西看看,嗅着秀气的鼻尖四处寻找,最终目光停在一处最为古怪的角落:那墙根处的黑色斑点呈放射状四散、最底处却还能稀奇看到墙皮的正常颜色。
此刻,陆青帆的注意力也被那古怪的墙根儿吸引了。
这次于植学聪明了,高低闭上嘴,坚决不再介入二人的默契寻踪。
“这是放置烟花的地方。”
陆青帆上前两步,手抹了一把在指尖捻开,淡淡地道:“红磷和硫粉的比例都不对。冷海,去工部找个擅长调制火药比例的匠人来。”
“是。”房檐上,冷海倒吊着现了个身就跑,临去前还不忘冲云曦挥了挥手。
云曦眉眼弯弯,算是打了招呼。
陆青帆冷眼一瞟,注意力重新放在案发地上。
于植心下暗自感慨陆侍郎博学得紧,竟然连火药的配比都心知肚明。
云曦沿着爆炸所在一点点地挪到旁边,逐渐观察着周遭陈设、在漆黑乱套的案发地查探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云曦站起来反问道:“敢问于大人,江南学子若想入宫面圣陈情,是否要准备请愿折子或者陈情书一类的物件?”
于植看了一眼陆青帆,见他已然跃上房梁查探、并无阻止之意,这才耐心地道:“依照我朝律法,当是有的。只是……江南学子的情况特殊、又牵涉大案,只怕礼部和吏部都未必愿意为江南学子陈情。”
最后,这份陈情折子或者是请愿书,还是会落在都察院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