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为人刚直、行事肃正,从未……不,倒也不算‘从未’。”牛敬源张张嘴,喃喃道:“有一件事,多年以来只要细想、便令我寝食难安。”
“何事?”陆青帆沉声追问。
“数年前,我曾对一书生动了恻隐之心、泄过科考的策论考题。”
陆青帆眸光一沉:“可是十年前?”
“差不多吧……时间太久,当真是有些记不住。”
牛敬源说及此事老脸颇有些挂不住,“当时年轻气盛、看到科举多有不公便愤而上奏;岂料被圣上痛斥、又被不对付的同僚弹劾。”
气愤之下,牛敬源便喝多了。
当时有几个穷困的考生在一处客栈针砭时弊,牛敬源一时上头、便简单地叙说了几句……
那日之后,接连遭受御史弹劾的牛敬源被贬谪成了正七品,此后经年他成为天子近臣、又重新回到了正五品翰林学士之位。
陆青帆被牛敬源这番话震得瞳孔紧缩:“大人可还记得泄露的考题与何事有关?”
牛敬源讪然地道:“具体所言不记得了,只是点明了督造堤坝、盐铁改制之事。”
果然。
“当年科考策论便是言其民生督造、盐铁改制,让利于民之事。”
没过多久,便爆发了轰动数载的“江南科举舞弊案”,白琨一族满门抄斩、牵涉株连数人,江南学子十年不得入仕。
白氏独女白筝成为孤儿,化名云曦入京伺机沉冤;而他的父母也……
陆青帆面无表情之下心境如同惊涛骇浪,握紧长剑的骨节已然发白。
旧案根源竟然在十多年后隐现京城,牛敬源当年几句醉酒之言成为煽动蝴蝶的翅膀,将风暴席卷到了江南。
“我虽喝了酒、但说话还有章法,并未真正泄题啊!”牛敬源看陆青帆脸色那样难看,忙不迭给自己找补。
陆青帆冷嗤一声:“大人何必自欺欺人。能让你彻夜安寝的哪里是几句话,而是十数载不知为何而死的白氏冤魂、十年断送前程的江南学子!还有因了此事被株连的千万家族……”
牛敬源祸从口出,给数人招致灾祸,可不是夜夜难安?!
“勿怪牛大人宁肯认罪也不敢耽搁大考之年策论试题,原来根儿竟在此。”
陆青帆一如审判罪孽的活阎王,字字句句拷打在牛敬源的灵魂上。
他确实有罪!
罪无可恕!
陆青帆已然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便出了牢房。
牛敬源被戳破了心事,一个猛子扑倒在门栏上痛哭道:“陆侍郎且听下官一言!下官罪责难挡、万死莫辞,可当年旧事万不要再重提了啊!否则、否则又是血流成河……”
“你也知当年血流成河有你几分罪责?”
陆青帆蓦地转头,锐利如刀的寒芒迸射而出,直直削向了牛敬源的面门:“若你还想将功补过,便该将当年诸事一一道来、说出那几个占了便宜故意泄题的寒门子弟,以慰藉十余年来枉死的冤魂!”
牛敬源脸色煞白,连眼泪都忘了流,呆怔地望着陆青帆,似乎还在权衡能不能说。
片刻后,他颤抖着手写下了一份血书口供,其中提及的几人名讳,恰好有一熟悉的名字:易铎。
第252章 三案嫌犯
云曦主仆从案发地回来,便在冉杓的桌边不断翻阅卷宗。
冉杓根据陆青帆的吩咐调阅到了不少卷宗,不论是死者的还是跟牛敬源相关的,却不知道云曦在找些什么。
“云丫头,你到底在翻找谁啊?”任丹青也不禁好奇地凑上来。
那些卷宗他也大概瞧过了,目前还不得章法,并未从中找到嫌犯。
“还不确定。”云曦想了想,一边翻找一边在旁边勾勒出简单的人物关系网。
大约小半盏茶的功夫,云曦便轻快地道:“找到了!”
“谁啊?”冉杓和任丹青异口同声地道。
“翰林院正六品侍读,辛藿。”
云曦将此人的卷宗拿到最上面,温声道:“此人跟死者任远、祖陵的关系不错,也是牛敬源的得意门生,颇受倚重。”
“他有嫌疑?”任丹青重新翻了一遍辛藿的卷宗,“都要辞官的人了,怎么说?”
“辛藿辞官是因为生了重病快死啦。”青果补充道:“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出手杀人呢。”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云曦将自己在案发地的发现说了。
“我刚才已经验过血了,此人当是得了重病,恐怕就是这三五日的光景了……”云曦说完有些黯然:“故而他才决定借刀杀人,污蔑牛敬源。”
“牛敬源不是他的恩师吗?”任丹青指着卷宗上说道:“数年知遇之恩,怎得选了他当替罪羊。”
云曦摇摇头,理由只有嫌犯自己知晓了。
“这些都是我的推论,此人是不是凶犯还得进一步验看。”云曦谦逊地道:“血渍能确认病症却没写辛藿的名讳……若他死不承认,我这证据跟没有也差不多。”
大家神色一黯,确实如此。
“有发现了!诸位,我们终于有个嫌犯了!”
正当大家还在商议接下来如何套路辛藿的时候,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晁钟和大理寺寺正于植齐齐赶来,二人面上皆透着两分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