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青帆已经抵达皇宫,将一应诸事悉数告知圣上。
中间数次,皇上一边听一边摔掉了几个茶盏。
金公公伺候得额头都沁出冷汗来,只觉陆大人今日真如煞星一般,将皇上当年想隐瞒的事情悉数剖了个干净。
直到最后,陆青帆送呈了所有罪证,还不忘沉声道:“如今兵部尚书之职悬空,逸王殿下定然早就准备好了接替的人选,皇上为大计,总得先行一步。”
“这是你该过问的事?”皇帝冷声呵止道:“要不要给你挪个吏部尚书当一当?”
“微臣只擅长断案、不擅长官员人事。”陆青帆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他牺牲了那么多人,决定在这个时候入宫,是有原因的。
“皇上,兵部尚书能被杀害,那么,接下来会身死的,未必不是吏部尚书,也可能是微臣。”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皇帝被陈年旧事冲击得脑子都乱了套了,他闭了闭眼,再度不甘心地追问道:“你确信逸王身份存疑?”
“他还是皇上的儿子。”不论是不是德妃掉包、但逸王仍旧是皇家血脉。
陆青帆是要针对逸王,粉碎他多年操控谋算。至于要如何处置,他将选择权给了皇上。
若皇上的处置不能令天下满意,陆青帆只好助其清君侧。
“朕只有……”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皇帝想到这万里江山,这大明基业,确实不能交到逸王的手中。
天下礼法伦常,皇族人的尊严威仪,若都被逸王磨损殆尽,以后当如何治理天下?
可……可若没了逸王,大明又该何去何从?
“臣知晓皇上心中忧虑。”陆青帆抬起头来,“皇上不仅有儿子,还有嫡孙。”
皇帝眼神一敛,猛地站起身来,将茶盏碰撒了都不自知:“你说什么?”
“微臣说,皇上还有嫡孙。”陆青帆面不改色、墨眸如深海一般。
“他在何处?他、他是如何……”皇帝不得不承认,陆青帆真真捏住了他的七寸。
皇帝神色变幻,他的几个儿子中间,除了当初的废太子,旁人都不曾成亲。难道,他还留下了一丝血脉?
“皇上,只有拨乱反正、乾坤肃正,小殿下的身份才能恢复。这大明江山,才有希望。”
许是戳到了皇帝最深刻的痛处,皇帝一瞬间红了眼眶,不知是该庆幸当年的错竟然还有挽回的余地、还是该愤怒这些人明目张胆地欺君。
“逸王殿下倒行逆施、不堪为储。否则天下百姓寒心、百官难安。”
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陆青帆,低声道:“如此罢了。着令姜灿调任兵部尚书。你等将废太子身死一案、调换皇子一案,统统给朕查清楚!”
皇帝龙目迸射出灼灼精光,冷声说道:“朕,必会给你和云曦、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上圣明!”
陆青帆目的达到,手握圣旨干脆离去。
皇帝目送着陆青帆离去的背影,眼底涌起万千波涛。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陈情和奏折,缓缓地将其放进了桌内的小暗格中。
“皇上,皇上您可还好?”金公公眼看圣上踉跄站立不稳,忙不迭上前搀扶着皇帝坐下。
皇帝惨白着脸,“终于、终于还是走到了如今。”
走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手重新握住了那烫金的笔,低声说道:“金公公,朕是不是当真错了?”
二十年前的一场醉酒,十年前的一意孤行,如今,竟要生生地逼着自个儿的儿子谋反。
“皇上是帝王,为了这个天下,您牺牲得太多了。”金公公见皇上这般模样,委实忍不住,老泪纵横地道:“您可要撑着啊,这大明的江山,还指望着您哪!”
“指望着朕……”皇帝深吸一口气,“那朕该指望谁呢?”
陆青帆么?
皇帝的朱批笔刚一落下,凝成血红的珠子,便一下子喷涌上一口鲜血,如同绽放的血梅。
“皇上!”金公公大惊,忙不迭喊道:“来人哪!宣太医!皇上吐血了!”
……
京郊,破败无人的山庄内,一黑一白二人悄然落入庄内,无声地从庄子里走进地下的密室。
刚一到屋中,黑衣人便摘下面罩,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啧啧,去杀个隗宪老狗,还弄得这般狼狈。”一身白裳的逸王殿下熟稔地打开柜门,拿出金疮药递给黑衣人。
“花间影,此间事了,你好生休养一阵子,这般伤上加伤可不妥。”逸王难得说了句好话。
花间影瞥了逸王一眼,淡淡地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陆青帆早就料到他会去,找了那么多个好手埋伏在兵部衙门。
若非他机警,只怕今日可不是受伤败归的下场。
“确定那些暗卫都死了?本王可不想再看到一个‘冷海’。”
花间影冷哼一声:“今日暗卫中若有一个‘冷海’般的人物,我恐怕撑不到你来救我。”
逸王抿唇笑了笑:“你可是我的底牌,断不能……”
“不能死”的话还没说出口,头顶就响起一阵鸟鸣,是急事的暗号。
逸王神色一紧,“你好好治伤,本王上去看看。”
花间影没吱声,狠狠地扯开了腰间所中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