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旬忍无可忍,剑锋一转刺进他的右肩,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其他弟子轻声哗然。司见月闷哼了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冷冷瞪视。
问剑宗内皆知楚旬铁面无私,为人公正,今日却见原来他也会公报私仇。且对剑修来说,废了右肩,或将面临再也拿不住剑。
厌听又惊又怒,却被示意不要反抗。
一滴、两滴、三滴……他右肩的血顺着剑身往下滑落,汇成小溪,与楚琰的血交织混杂。楚旬抽回了剑,生硬道:“楚琰是无辜的。你明知若纵容今日这一切,会让很多无辜的人死去。”
司见月没有痛觉似的摁了下右肩,粗鲁地给自己止了血,苍白的唇翕动着难得说了很多话。
“那狼妖不是我指使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就被拷上了镇仙锁,只因为我也是魔,所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定罪的时候没人觉得我无辜。”
“千机塔也不是我想要破开的,当时我还捆着镇仙锁像个阶下囚一样跪在这里,你的意思是我为何不挣脱开来,然后冒着风险为了保护你们去阻止曲小棠吗?别做梦了,我可不是大善人。”
“你们总想着做正义的英雄,却把牺牲小我成就大家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拜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所赐,最后一个救世主早就死了。”
他咄咄逼人,连眼睑也泛了红,说着说着眸底就盈满了倔强的湿润,其他弟子都哑然地面面相觑。直到最后一句脱口而出,厌听安详地闭上眼睛,知道接下来全是太子殿下泪失禁的控诉了。
无能狂怒的鳏夫是这样的。
嗯,毕竟死掉的那个救世主就是他老婆。
…
其实见到曲小棠的那一刻起,脑子里与她相关的事情串成了线,铃杏就意识到了什么。太子司阎因占有妒忌而欺瞒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司见月原来并不认识曲小棠,也不认识关在千机塔里的厌听的,可铃杏第一次进入千机塔之前他就已经被恶魂吞噬,变成了太子司阎。也就是说当时厌听所制造的幻境,也是他一手安排。
为什么铃杏会以曲小棠的视角,看到那些故意想让她看到的过去,从此混杂着契魂引“误种”在他身上的歉疚,才会慢慢对太子司阎日渐生情。
曲小棠记忆中的那封情书,根本就是莫须有的存在,却强行植入了铃杏的脑海,将爱意转移。
由铃杏代笔,由铃杏来书。
落下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太子司阎对铃杏堪称臭不要脸的洗脑,“说你爱我”,“说你爱我”,“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太子司阎装得人畜无害,用司见月不愿开口也不求回报的那段苦涩岁月,一步步布置了这个看似甜蜜且不经意的陷阱,最后成全了他自己。
他想要得到,便会不择手段。
厌听是他的棋,曲小棠是他的棋,季铃杏也是他的棋。心计如此之深,甚至对自己也狠,或许下一步他就可能会剥夺铃杏的人格,找回曦凰。
就像他曾经剥夺了自己的人格那样。
他总是知道怎么让铃杏心软,不介意撕开伤口鲜血淋漓地给她看,然后就能得到安抚的吻。
思及此,铃杏像要缺氧似的,简直想掐人中并深吸一口气。想起那个真假参半的幻境里,她还因为曲小棠的所谓“春梦”吃醋,几乎感到窒息。
那根本就是给她量身定制的吧?
后面她醒来在床上为爱抓狂的样子,那厮肯定觉得爽死了吧?铃杏真想回头狠狠扇他两巴掌,你个男人搞这种真的一点儿脸都不要吗?
偏偏她还吃了这套!
第九十章
铃杏脑中飞速运转, 手上动作也丝毫不慢,紧咬住曲小棠一剑刺向她后心。曲小棠旋身撤步,下巴微抬, 侧面横插进来一条指爪如钢的手臂,狼妖九戎徒手握住剑刃,发出刺耳的金属擦碰声。
不归剑受阻稍滞, 连带虎口骤麻顿在原地, 趁这晃神,另一条钢爪铁臂便要掏中铃杏的胸腔。
“滚你妈的, 袭胸?!”铃杏几乎是立刻收势回来反劈在那条手臂上, 劈下去时剑身迸射出紫色电光和碎火星, 当啷一声响,狼妖九戎惨叫起来。
狼妖九戎扶住自己表面完好无损,其实骨头已被震裂的手臂, 怒道:“我这招叫黑虎掏心好吗!”
越想越气,他赤红着眼上下扫视铃杏, 从鼻子里粗粗地冷嗤了声,“——更何况你有吗?”
铃杏:“?”
正当铃杏暴怒而起,势气直逼开天辟地的一剑生生斩断了狼妖九戎的手臂的时候,曲小棠得了空隙抽身溜往山门。她当然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问剑宗人多势众,她一个人逃出比较吃力, 又指望不了千机塔的那群妖魔会舍命掩护, 来救狼妖九戎的目的就是骗他送人头,仅此而已。
统说妖魔, 其实妖和魔还是有分别的, 就好比眼前的狼妖九戎、千年妖蛟的厌听和身为九玄烛龙的太子司阎,都有一旦忠于谁就磐石不可移的共同点, 兽性被驯化后便会心甘情愿地给主人当枪使。
妖,实在是很适合被利用的生物。所以天生的魔族对妖总有种隐晦的鄙视链,就是这个缘故。